第七十一章
江歌在那一瞬间醍醐灌顶,原来这才是韩祁藏的最深的那个秘密。
重度躁郁症和抑郁症的结合,这是韩祁无法亲口告知他的那件事,所以韩祁才会说下次不要江歌去找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情。
换作谁,可能都会对韩祁有些许的抵触情绪,但那天晚上班里人只听着江歌哭的伤心,手里攥着不知名的药盒趴在桌子上,眼泪止也止不住,问他他怎么了,他就一直摇头,心里一直想着,他的韩祁真的好可怜,受了那么多苦,那么需要人爱,却偏偏就要一个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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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祁本以为,自己的病好了。
和江歌互通心意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不适的症状,也没有再吃过药,每天过得充实且幸福,他本以为自己和正常人没差别了的,但是今天秦宇再次激怒他,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这是病,不会自己无缘无故就消失的。
甚至比往常任何一次来的都强烈。
而他发怒的原因有七分在秦宇说话的内容里,有三分是怕他说的话被江歌听见。
但是等江歌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他最怕、最生气的,是让江歌听到他生病的事情。
那无疑等于把他唯一一层遮羞布扯开了给江歌看他丑陋的面目,他永远都不想那样。
“你很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韩祁阴沉着脸推开心理医生办公室门,年轻的医生抬头扶了扶眼镜,淡定的说出了这句话。
外面下了雨,狂风大作,窗外大树的枝丫被吹的东倒西歪,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韩祁淋了雨,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的,头发都还在滴着水,步伐沉重面色惨白,进了门没有看医生一眼,而是颓废且熟练的坐在了真皮沙发上,用冰凉的双手遮住了脸庞。
韩祁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叫做段安的人也什么都不问。
好像此刻在一起的不是两个医患关系的人,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眼就能看穿对方心底。
也对,大概每一位心理医生都是心理疾病患者的朋友,了解、安抚、解开心结,这都是朋友该做的事情。
段安起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摘下来了自己的衣服,走到韩祁身前,轻轻的披在了他身上。
韩祁竟没有拒绝,甚至紧紧攥着那衣服,颤抖着裹紧了自己。
段安按下座机电话,喊了一名小护士送了两条白毛巾过来。
“段医生,给你......”
小护士笑着跑来的,但看见坐在那里的韩祁时就吓得立马噤声了,还没等段安回答,小护士噔噔噔跑远了,段安忍俊不禁,拿着毛巾站在韩祁身前递给他一条,而自己悉心的擦拭着韩祁的头发。
“你看你,每次来都把小姑娘们吓得够呛。”
韩祁不想被人碰,躲闪了一下,段安就抿唇叹了口气,说:“好,不碰你,自己来吧。”
“有按时吃药吗?”段安问出神发愣的韩祁。
韩祁停顿了好长时间,才低下头摇头,声音沙哑的不能听,“没有。”
段安嗯了一声,双手抱臂,“你上次也这么说的,不听话的小孩儿。”
“我说过不准你这么喊我。”韩祁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段安推了下眼镜,苦笑道:“抱歉,习惯了,我总把你当我弟弟,你们......真的很像。”
韩祁目光动容了一瞬,作罢,咬着嘴唇又埋头不语。
谁还不是个可怜人呢,段安家里家大业大,这家私人的心理诊所就是他自己开的,有着让人生羡的家境学历乃至长相性格,谁能想到却也是个曾经因为看不惯私生子弟弟而耍过各种小手段的人。
段安今年32,和弟弟差了12岁,从弟弟五岁起进了段家的门,段安就没给过弟弟好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段安早就忘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个粘人精私生子弟弟再也不会追着他喊哥哥,再也不会抱着他的大腿晃,甚至完全成了两种性格,在任何人眼里他都谦逊外向,唯独在段安这里像个酷宝宝,沉默而内敛。
话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分化成了什么性别。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段安心里的亏欠就越来越多,弟弟18岁那年他为了弥补自己的不懂事,投其所好买了辆高配的赛车,那天弟弟开车走的时候是笑着的,可转眼段安听说,弟弟出了事故。
可是弟弟不愿意见他,宁愿飞去国外治疗那双几近废了的双腿,也不愿意见段安一面,跟他说一句话,两年来,他都忘了弟弟的声音是怎么样的了,但却无论如何见不到,也打探不到任何情况。
父亲说,这是因为段安的弟弟恨段安。
所以当韩祁第一次来他的诊所时,推门而入的那一刻,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简直像极了他弟弟对待自己的模样,段安就觉得他们像,就把自己的亏欠,有意无意的转到对待韩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