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荇委身于冼雷之下,看似臣服于他,实则一直暗中寻机。他听闻閔朝来了个少年将军,行军打仗如有天军,打得本有胜算的刀骊节节败退,一路从瑶城退到了木那河,逼得刀骊把先前攻占的城池土地都吐了出来,还往南退了三十里。
他听到了那个将军的名号:吴世年。
是少侠啊。
是故人。
于是心生一计,骗得冼雷助自己打入閔军内部,又对吴世年以年少情分哄骗。
他骗冼雷,道吴世年久病不愈,閔朝后方防御薄弱,以兵力攻之定能取胜,又对吴世年道,前些日子刀骊被其重创,刀骊军力不甚,前方有他们守着即可,他们绝不会此刻攻来,他让吴世年先救后方,后方有粮草,行军打仗之要点。
待调虎离山,祸水东引之后,他则引来刀骊渡江,这场雨来得太及时,太持久,閔朝将士本就水土不服,刀骊为游牧民族,民风彪悍,自比他们如鱼得水,趁着雨夜掩饰一切,他们像鬼魅一样,潜入营帐,杀人不见血。
冼荇知晓阮当归于吴世年的重要性,所以他不会杀阮当归。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所以不要犹豫,不要慈悲,他必须心狠手辣。
可冼荇的脑海里猛然回响起吴世年坚定的那句:“我信你。”
就在冼荇恍惚之间,不远处的火光冲天,纵使雨夜,也把一切燃尽。
“着火了着火了。”不知是谁喊起,黑夜不再压下死一般的寂静。
火光亦照亮了那些陌生的异族的面容,在看到无数尸体后,将士们的长剑被从刀鞘中抽出,彼此厮杀:“有敌人,有敌人。”
一个将士话音未落,便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腹中鲜血浸红了衣裳。
一具具尸体倒下来,混淆着冰冷的雨与温热的鲜血,满地的泥泞不堪,火光凄厉地照亮长夜,嘶喊声,悲鸣声,兵刃相见的残酷,已经淋漓尽致地被揭露。
雨水打湿阮当归的发,不知是谁的鲜血溅在他面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身后传来剧痛,一道刀伤让血肉翻卷,他将剑柄翻挽,刺进敌方。
身体痛楚千百遍,意识无法支撑下去,阮当归一个趔趄,径直跪倒在地上。
手腕颤抖,无法拿起长剑,余光有寒刃,是谁的刀欲落下。
阮当归的脑海里,此时此刻,浮现的是一双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