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朕，多年不见，你依然无恙。”
“我，很好。”郎清离道，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这人是谁？南宫九心中忖道，倏然闪至郎清离面前，护住师父，拔剑相迎。
一旁的冯浅拧着眉头，掌心冒着汗水。敬七的手也紧了紧，敬七将手搭在冯浅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冯浅的身体在敬七的掌心里颤抖。
“九九……救九九……”冯浅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
敬七却只是蹙了一下眉，并没有动手。
夜，宁静的可怕，全因为那个忽然而来的光头老者。老者的玄色长袍之下是暗黄色的和尚穿的袍子。
因为玄色长袍的飞扬，他的和尚袍子也露了出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也都看清了，他是个和尚。
郎清离推开了南宫九，冷冷地说了声，“你走！”
南宫九却拉着师父，“要走一起走。”
“哼！”老者冷哼一声，浓眉颤了颤，“这个少年，是你的徒弟？”
郎清离似乎是赌气，眼睛一乜，冷冷地应道，“反正不是你的徒弟。”
“当然，朕没有徒弟。”老者说道。他自称”朕”，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假扮卿渊而来？
“你的小徒弟是什么身份？”老者又问。
郎清离不开口，只是让南宫九走。
南宫九不屈地应道，“复姓南宫，单字九，南宫山庄的南宫。”
“南宫？”老者浑浊的眼瞳黯然无光，停顿少顷，又道，“司马鸣歌办事，终究还是比不上他父亲。”
“你……”南宫九心下疑惑，欲要开口问话，却因一时不防被师父点了穴道。而那老者手法更快，又瞬间解开了南宫九的穴道，下巴微扬，睥睨一切的目光俯视着南宫九，“继续说。”
“司马鸣歌亲口说过，是他下令给独孤影，让独孤影带人杀了南宫山庄上下，你到底是什么人？”南宫九问，他隐隐已经猜到这人是谁。
“哼！”老者轻哼，“就你这小子，也配问朕名讳。”说罢，老者的手拧着南宫九的衣襟，狠狠地一拉一丢，将南宫九丢出去了两丈远，撞在了灰白的石墙之上。
石墙倒塌。
夜，无月，驭鬼楼仍旧漆黑，漆黑的楼里没有点灯，在黑暗深处，有一个人，他正在安静地等待着另外一个人。
他等待的人来了，来的人脸上一片空白，没有五官，那是一张干净的十分恐怖的脸。
也许，那个人还是一个人，也许，他并非一个人，空白脸，空白的神，动也不动的身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脸上的空白不过是一张面具。
其实身在这漆黑的楼宇深处，彼此都看不见彼此，所以，也没有人会看见他空白的脸，他们只是彼此感应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一样的气息。
冯然一直都在这座楼里，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他只是不见别人而已，但他一直都在等着这个人，今日，这个人来了。
来的人，是封藏花。封藏花的五官被一张空白的人皮面具所遮挡着。
冯然知道封藏花带着假人皮，因为那假人皮将封藏花的口鼻都捂住了，使得封藏花的唿吸格外奇怪，周围的气流也就更加奇怪。冯然说：“我不会点灯，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遮挡什么，一张面具，可有可无。”
封藏花道：“并非要遮藏，而是没有什么可藏的了，只是忽然觉得这口鼻眼睛已可有可无了。我原以为驭鬼楼里有秘密，今日才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
“驭鬼楼本来就没有秘密。”冯然道，“所有的秘密都只是你们认为的秘密。听说皇帝已经离开京城了。”
“他离开了，算算时间，今夜就可以到辰风门了。”封藏花叹息着，“他是天生的王者，因为没有人的心思有他慎密，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让你听话。”
“我也很懂。”冯然道，“只不过我要离开驭鬼楼了，那项本领也没用，让再多的人听话都不如让自己中意的人听话来得重要。”
“为什么要离开驭鬼楼，虽然说卿渊可能会去辰风门，但他却已经先到了驭鬼楼。”封藏花不明白，如果冯然想要朝廷失败，要拿下卿渊，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是封藏花第一次不明白一个人。封藏花懂得冯浅，所以他能够一句话说动冯浅，让冯浅杀千墨。他也懂得司马鸣歌，所以他知道怎么做可以让司马鸣歌为他所用。
冯然道，“虽然我并不喜欢朝廷，但我从来就不想和朝廷为敌，卿渊要来，我便让他一条路，给他一个面子，让他也知道，我驭鬼楼的人并非好作乱惹是生非之人，只是他朝廷多疑容不下人而已。其实在你踏入驭鬼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想要杀了千墨，是你说动了浅和司马，因为你不希望他为朝廷所用，想要拿下卿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是，你说的没错，因为我恨卿渊，我为他做了很多，他却想要我死。我的妻子也是死在他的手里。”封藏花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我的妻子。”
“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从来就不知道你的事情，若不是你近日来将驭鬼楼的气氛弄得怪怪的，我也不会想去知道你的事情。”冯然似乎已经站起了身，走了两步，漆黑的楼里响着脚步声。冯然的情绪一样很沉重，他忽然想起这驭鬼楼的存在到底是为了谁？想起了被遗忘的初衷。
冯然的话让封藏花心里凉了一下，封藏花的气息忽然乱了，但他很快又调整好了气息，努力地保持着冷静，说道，“我总算是明白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人老了，总想找个人叙叙旧，人快死了，也总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我来找你了。一个老了的人和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相聚在一起，总还是可以说说话的，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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