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而柔和的光线温暖地照进客厅,才令人赫然发现,原来这间屋子有这么大、这么宽敞,它其实原本就是一个美好的、合适的家的样子。
“哎呀,你说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干嘛,本来打算给你个惊喜来着……”程翥有些抱怨地叨叨,为他精心准备的场景效果没能最大化而感到郁闷,“你等一下,我把玻璃擦了就差不多了。唉,打扫起来才知道麻烦,要不是我之前把花园堆满了,我就可以把沙发拿出去晒了,今天阳光还不错……”
徐步迭感觉自己变了个哑炮,好像一通火给硬生生闷没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居然忘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干什么;劳碌命发作,习惯性地走过去想要帮忙,被程翥一把按在椅子上:“你就坐在这,别动,平常麻烦你的部分已经够多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来做就好。”他接着把一个大收纳袋扔到门边,“这是我自己的‘断舍离’啊,不是我自己来做的话,就没意义了。”
徐步迭后知后觉地看着门边一字排开了几大袋收纳袋,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程翥一直都没有收掉的那些、属于容宛琴的遗留物品。
“是该收收了,我早该收掉的。可是人啊,有的时候年岁越长,就有一种惰性气体从骨头缝里逐渐挥发出来……害怕面对错误,害怕面对过去,也害怕面对改变……我那时候觉得什么都不变最安全,可以给乐乐维持一个家庭还在的假象,也给我自己的失败找一条退路和借口……总之,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虽然撅着屁股十分不雅,可是它自己看不见啊,它其实还挺舒服、挺得意的,它的感觉嘲笑它的人也一样不知道。”
他一边忙一边继续说:“……我总是拿别的事情做借口,龟缩在自己的壳里,却又急不可耐地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试图寻找出路,自己还不知道问题在哪。还在想,我怎么就出不去了呢,四周怎么就黑洞洞的了呢……还好你出现了。你知道吗,你就像个火炬似的……有时候被你那双那么亮的眼睛一看,我就很有压力,很不想服输,我要是跑得慢一点,你那火炬就火烧屁股毛了……”
程翥又从储藏室翻出了曾经因为容宛琴不喜欢、或是生病后怕刺激到她而收起来的风格怪谲狂乱、或者色泽明媚张扬的挂画和挂毯,擦拭干净后,摆放在客厅的墙上。
“人年纪大了还有这个不好,那就是面子下不来,怎么着也比你多吃那么多年的盐和米,又想着站你旁边得配得上这个漂亮小伙对不,不能让人家说我老牛吃嫩草玩养成系呢,那可豁出命去跑啊,还得装着游刃有余……我也会心虚啊。”
他站在窗前,卷着袖口搬动活动梯子,窗户明亮得像是水晶一样,红木地板上照出漂亮细长的人影。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嘭地一下,就像是魔法一样,原本困着我的那个壳,那片黑暗,突然就消失了……我又可以跑在赛道上了。”
窗明几净的客厅整洁干净,落地窗亮晶晶地折射着柔和温暖的阳光,水晶吊灯也熠熠生辉,倒影在地板和茶几上如果钻石般摇曳,像童话城堡里必备的浪漫那样,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功用。
程翥擦好高处的窗框,从梯子上爬下来。“大功告成……对了、对了,还有这个。”他从窗帘后搬出一副旧画架,将它矗在已经空旷了很多的客厅一角。“现在因为力学建模和环境融合的要求,基本上商稿图省事都用电脑直接作三维了,就算用纸打了大型也是扫上电脑。……但我以前也常常画点速写小品来保持手感,尤其是这样,冬天的午后,很适合拿杯咖啡,坐着随便画画……后来因为容宛琴长期在家,她生病了以后,客厅就像变成了她的巢穴一样,我就渐渐没有心情在这画了。”
程翥一边说着,一边支好画板,像画龙点睛似的,一个艺术气息浓厚的、适合艺术家气质的生活区域便轻易地勾勒了出来,整个客厅绽放出的所有颜色的鲜活灵气,在这块小小的画板上倏然凝聚。
他回过身,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示意了一下徐步迭:“你其实也会画吧?A大没那么容易考的……来,坐到这儿。”
他的身边,留有一张椅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