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野花
不管再怎么天雷勾动地火,该过的日子还是一样过。
事实证明,除了那天纵欲过度第二天只好装作跑步脱力过于疲累翘了课——反正啃得跟鸭脖似的脖子也没法见人——还招致了院系领导以为他是为院争光才疲惫过度,纷纷登门慰问亲切握手鼓励他勇创佳绩的乌龙以外,之后果然那大猪蹄子就忙得团团转,明明在一个城市还是照不到面,跟人在国外也没什么区别。
一忙起来,别的事也就忘在脑后。
学生也有学生的忙处。校庆日的筹备就要开始了,今年是个整年,于是请了许多明星来助阵,学园里的各种义卖和社团摊位也展开了风风火火的准备工作,作为艺术类突出的综合性院校,这也是艺术生们大展所学的好时机。今年最红火的丧猫为校争得了很多关注和荣誉,因此得到了一个重点展位,甚至还给了一个巨大的充气气球装置的名额,让它颇为风光地趴在校园主路的迎宾大道上。
提出过“好歹是校庆,把这摆门口是不是也太丧了……”的原作者意见被全票否决,大家都觉得绕着丧猫巨大光秃秃的充气式身体设置步道和景点,还可以起到移步换景的作用,增加展览位置,增强趣味性,一举多得啊!
校长顶着光溜溜也只有几根毛的地中海发型,非常开明地表示“只要是学生喜欢的,我们都大力支持!”
但在学生中最热门的话题却并不是已经见怪不怪的“丧猫”,瞬息万变的流行文化已经进行到“听说没有,然女神要来我们学校了!”
佟冉然受邀前来参加校庆典礼并在晚会上献唱她最当红的曲目,一下子使得原本不过是“与民同乐”的师生舞台变得高大上起来,无数粉丝削尖脑门,想着怎么和她握手,拿到签名以及合照。而有志气一点的,则努力让自己的节目能通过审核竞标,这样将来自己就是“和佟冉然同台演出过的人”了!
徐步迭是那种忙起来就闲不下来的人,原本他只用搞一个展台,但接着这个气球就等于设计一个丧猫的大型装置,这就必须沟通所有的摊位和其他学生的设计风格以及装置摆台,再然后人人都来问他,就莫名其妙地成了迎宾大道区域的主策划;一直忙到活动当天布置完成,在他已经把程翥和他提过的佟冉然都忘到九霄云外后,这位仁兄又跟天外飞仙一样,突然就嘭地一下出现在了面前。
一开始,小徐就隐约觉得好像有个变态跟着他。
那个变态穿着醒目至极的夏威夷风花衬衫,戴着一副乌漆嘛黑的墨镜,双手上一串顶针似的戒指,那么大一副个条儿,却总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还觉得人会发现不了。
后来想着,别是个狂热粉丝吧,因为那变态越凑越近了,看得见衬衫里还穿着个宅T,上面老大一只光秃秃的丧猫,胸口挂着个丧猫手机绳手机壳,裤子膝盖口扯出两个大洞,屁股*上则印了个无限符号∞,两瓣上各分一个圈,远看去令人遐想。
程翥躲在角落里盯着主展区,趴着墙缝儿露出半边脑袋,一旦周围有人走过投来奇怪的眼神,他就立刻咳嗽一声直起身体,假装四处看风景。等人走过了又趴过去继续看着过眼瘾:徐步迭在学生当中的气质和在他面前是两样的,程翥看起来觉得新鲜。比起其他嫩茬茬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水灵灵年轻人,他身上会多一股锋利的、沉稳的态度,像初露锋芒的年轻头狼,让人很放心会去依赖他。大概这也是其他同学热衷于管他叫“徐总”的原因所在吧。但到了程翥面前,他就自觉不自觉地由狼变猫,也没学过撒娇,只会笨拙地躺在地上扭着翻肚皮。
就一下分神,展区那边的目标就不见了,程翥急忙探出半个身子,把墨镜抵在额头上面去找,突然身后屁股被使劲拍了一下,一扭头,还没有成功假装看风景,视线里迎面撞见自己正在找的“风景”就在眼前——徐步迭一副抓奸在床的模样拧着眉瞧他,满脸写着“不我不认识这个人”……程翥一下子脑袋短路,头顶的墨镜缓缓滑下,十分应景地啪地扣回鼻梁上头。
“额……”程翥努力眨了眨眼,飞了个WINK——发现戴着墨镜对方也看不到——试图调节气氛,“Surprise?”
“S你个头啦——我还以为学校混进变态了……”徐步迭无语至极,心想你的屁股倒是挺Suprise的,“你就差脖子上戴个花环下面围个草裙了……是要表演节目吗?”
程翥看了看自己:“果然很夸张吗?”
“废话……你看谁穿你这样,也太显眼了吧……而且季节也不对啊!你这是搞什么行为艺术?解放天性?”
程翥被逼问再三,终于憋不住委委屈屈地说了:“我这不就是,难得重返校园嘛,又不用当老师绷着,当初一颗扣子都得扣好一个夸张装饰都不能戴衣柜里颜色都只有三种,现在这不就想打扮得年轻点……”
“你对年轻人到底有什么误解……”徐步迭扶额,看他那模样又跟焉了吧唧的茄子似的,原本兴高采烈现在兜头一盆冰水下去,到底还是舍不得,拖着他就走:“去我寝室吧,拿两件衣服给你穿。”
程翥就又高兴起来了。穿得花一点怎么了?他知道自己不年轻了,在这行当里,资历就是资本,平常倒是没什么拿不出手的。但今天在学校里,他不是老师,也不是客人,就只是一个人的男友;像这样拖着手走在一起,浑身上下突然涌起一种久违的轻盈,就是所谓的“拍拖”了吧?他换上一件徐步迭的卫衣,由着他把自己头发抓乱;“你衣服有大号的啊,我还以为会穿不下呢。”“以前的,我没遇到家里那事之前,也没这么瘦。”徐步迭又拿了副无镜片的装饰黑框过来,往他鼻子上换掉那副瞎子阿炳,两人凑得极近,却并不为索吻,呼吸间流淌着暧昧,眼底的笑意里藏着欣赏。“这副就好看多了。”
程翥不能说自己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来,害怕自己和他一起、走在校园里,会看上去太像是老师和学生,而不是一对情侣。校庆在A大的传统中因为艺术生的天马行空而办得很像学园祭,是校园情侣们增进感情的最佳时机。程翥突然发觉自己的渴望——原来人真的会有一瞬想要变回二十岁,那样就能毫不自卑地和他走在一起,而不是像这样时时在意自己的形象:我看起来会不会太过成熟?我眼角的皱纹明显吗?陌生人会以为我是他的谁?如果知道了,又会不会嘲弄他、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