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都没什么衣服……浪费你这个衣架子。你要是去敬子那里,什么没有,从头到脚,连袜子都限量,我这有些还是从他那捡他不要的。”
程翥立刻板起脸:“哪些是他的?我可不穿。”
“去要个帽子嘛。他那帽子好看。他有帽子收集癖。”
“你这不是挺好看的……”程翥顺手从架子上抽下一顶帽子,一面全是铆钉,戴上了觉得有点眼熟,“啊,这是不是那时候那个……”
“对,你当时从他那抢来的,我一直也没还回去。”徐步迭从房间里翻着翻着一堆衣服里给他翻出一条裤子,又笑了,“那时候还在你工作室看见当时的照片。那上面,你穿着破那种大洞沾了很多颜料的裤子……我没有那种啊。”
“我那不是时尚,就是真实……洞都是爬桁架磨的,颜料都是染上去的。”程翥换了裤子,骂了一声“操,小子腿这么长”,不甘心地把裤管卷了卷;对镜自怜了一下,觉得看起来至少可以伪装二十四五,才算满意了,就感觉脚上差了什么,又十分自助地从徐步迭的鞋柜上直接挑了一双,小徐的鞋那虽然全不是高级货,却一双双勤快地刷得雪白透亮;两人码子居然也是一样的。
程翥穿好了,再挑了件旧夹克,在徐步迭面前转了一圈,得意问他:“怎么样?看傻了?”
徐步迭看着眼前人穿的全是自己的衣服,像是浑身打满了某种标记那样,有一种饱胀的冲击令他呆了一会,终于发表感想:“我所有衣服你都能穿啊……那你的是不是我也能穿?这倒还挺省钱的……”
程翥也跟着呆了一呆,似乎尽最大努力跟上了他的思维模式:“那等你毕业?天成御府那边的老房子不太适合吧,卖了买套新的好了……还是你也想去国外发展?那边的话可以换套大的别墅,把工作室建在一起……你职业规划是什么,我现在倒是在哪都可以,看你喜欢了,要不要提前合计合计?”
徐步迭猛地抬头看着他:“……”
程翥也茫然地看着他:“……”
先抵不住的小徐耳根飞快地红了,肉眼可见的速度红到鼻尖,张口语无伦次:“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对,我是说我刚才就没那个……我不是在暗示什么!你不要想太多!”
“啊……?不是吗?‘太多’是想到哪里?……”程翥愣了愣,突然一阵尴尬返上来,原来不是吗?我已经在想同居的房子买哪比较好,要不要选个更那啥的国家把仪式给办了——这是不是的确有点多了?
大概发现了他的窘迫,小徐跟站在一千根针上似的,重心在两只脚左右游移:“草,你愿意想就想就是了,想想又不是不可以……我就只是,随便说说,就只是想着毕业可以借你的西服穿……我知道我很差劲!……啊我还要去会场看下,你,你自己先随便逛逛!想在我寝室呆着也行,反正活动晚上才开始……那会儿我该有空了……”
前言不搭后语地嘟囔了一堆,他又跟兔子似的蹿起来,一蹦就出了门,一溜烟跑没影了。
程翥原地站了半天,摸了摸鼻子,摊开手掌,里头他刚才戴过的那个粗圆戒指正躺在汗津津的掌纹中间:“我都打算顺势跪下拿手上这非主流戒指先凑合一下了……以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呢,原来不是啊,还好还好,那没太丢脸,这也太不像样了……”
他在整洁的寝室里转了一圈,徐步迭的东西到哪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摞摞的书摆得桌上堆不下一直堆到墙角,另一边手工打的架子上晒着一排坯子。但房间里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有的爱玩爱闹的装饰品、衣物鞋帽、游乐设施、游戏机等等一概不见,唯一添置的大件是一台单独用的洗衣机,大概是为了单洗林幼霞的衣物和床单被褥准备的。
今天天气不错,他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心跳差点漏了一拍——林幼霞坐在窗前的靠椅上,穿了一件花色的毛衣,身上披着盖毯,连头发都梳得整齐,眼睛仍然是微睁着的,看上去就像是个正常的人,在安静地看着窗外盎然的美景和街道,等着自己儿子每一天从窄巷的另一头回来。
她面前的花瓶里,不知道从哪儿摘来一支野花斜插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花店里买的,想来他也舍不得。程翥知道他早上有时候还会起早跑一圈大学城周围的早餐外送,也许是在沿途的路中随手折下的,怕被吹坏了藏在怀里,从拉链的顶端蹭着下颌露出一缕春色。
程翥笑了笑,心想他真好啊。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这么个小子,扑棱棱撞在自己怀里。
“阿姨。”他走到林幼霞面前,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我们这一路,您也都看见了。”
那枚非主流的,又粗又劣的廉价环戒,反射着玻璃瓶里的水纹,晃晃悠悠地套在野花的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