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弈宫处处灯火通明,两人推杯换盏,清冽醇馥的酒液徐徐入喉。萧阁抿口细细品味,这西凤酒的确名不虚传。
他再看向傅弈亭,那人饮得极快,一杯酒早已入肚,嘴上还催着,“萧王犹豫什么呢,此酒味道不好吗?”
“甜润甘爽,尾净悠长。甚好。”萧阁仰头将樽中酒液饮尽,他心里虽是不屑,但也只得遵着傅弈亭的规矩来。
傅弈亭边看着美女弹筝,边胡诌乱扯地劝着萧阁吃酒,二人谈笑之间,萧阁已有五分醉意,此前在扬州,文人雅士之地,吃酒都是点到为止,哪有这样豪饮的……此刻他脑海里已经隐隐泛晕,白净的面皮上两抹微红,更显得灿若桃花。
傅弈亭瞥了一眼萧阁迷离的模样,摆手叫郑迁过来,低声吩咐:“你鬼点子多,想个办法把他灌醉。”
郑迁早注意到自家王爷眼神频频向那萧阁投去,他是个最爱挑事儿教唆的,傅弈亭身上一大半恶劣的喜好,都是他撺掇着学来的。他此刻想着,与其灌醉,倒不如羞辱羞辱这萧阁,以博王爷一乐。
这恶劣心思浮上来,郑迁便笑着对萧阁道:“王爷不知,这西凤酒产于秦地凤翔,当地还有个吹箫引凤的动人的故事。”
“哦?萧某洗耳恭听。” 萧阁还真以为这家伙要认真地讲故事。
郑迁晃着手中酒杯,慢悠悠地说道:“相传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容貌极佳,还善吹笙,其音韵美若凤鸣。某天夜里,她在吹笙时听到远远有箫声传来,便对那和声的人暗生情愫。原来那吹箫之人是太史令萧史,二人心意相通,待成婚之后,伉俪应和,柔情蜜意……后来在皎月之下,合奏笙箫,引来赤龙紫凤,双双得道升仙。”
话到这里,郑迁突然转了方向:“——对了,早听说王爷才华盖世,颇通乐理,想来一定也会吹箫吧?”
话到此处,傅弈亭嘴角一抽,他心里想笑,但又知这玩笑实在开得不成体统、粗俗无礼,便轻咳一声,没说话。
萧阁本来没明白,可看到郑迁神色中那几分轻佻,又品出“吹箫”的龌龊含义,冠玉般的面容一下子僵住,他攥紧了手中酒樽,羞耻之感铺天盖地涌上心头,他贵为王爵,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温峥坐在萧阁右侧,心中怒火难以抑制,起身朗声叱道:“大夏朝廷还没亡呢!秦王与我主公是同级王爵,算起来吴地比秦地还要早封两年!一个下属竟如此轻贱人!成何体统!”
众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这一声怒喝,均是一怔,歌舞停歇,大殿中一片寂静,有机敏者早已暗暗握住了佩剑手柄。
傅弈亭干笑两声道:“我这属下实在没规矩,王爷莫怪。来人!把郑迁拖出去打四十大板!”继而快速使了个眼色过去。
左右侍从心神领会,正要过来假意搀郑迁,却被萧阁拦下。
“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必扰了众将雅兴。”萧阁知道今日傅弈亭存心想让自己难堪,他是个硬净之人,污言秽语之下,也不肯露出服软低头之意,此刻他神情已恢复如常,淡然举杯,“我今日,奉陪秦王到底。” 说着,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
傅弈亭挑眉,“萧王当真闻融敦厚,傅某敬佩!”他又睨了温峥一眼,奚落道:“不过你这军师,倒是牙尖嘴利。”
萧阁没说话,又挥手叫侍女斟酒。
众将看到气氛缓和,也纷纷继续作乐,靡靡乐音再起。
一个时辰以后,厅堂中的大小将领都几乎醉倒,只有傅弈亭坐在中间四处环顾,凤目灼灼,一点看不出醉意。
萧阁还硬撑着坐得笔直,眼角眉梢都漾着醉意,更添无数风情,神色已完全迷离,似一块儿美玉染了绯红花液,显露放浪形骸之态,让人忍不住想去轻渎亵玩……
傅弈亭看着他的醉态,竟神情恍惚起来,他目光凝聚到那两片朱红湿润的薄唇上,暗想,这唇尝起来不知味道何如……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傅弈亭只觉得鬓角突突跳得厉害,没挥发出去的酒劲儿汇聚成一股热浪,直袭下腹,烧得他坐立难安。
他正在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这边萧阁已是撑不住了,倾颓在案几上,一旁的温峥赶紧过来扶住,原来他一直是滴酒未沾,就怕自己主公出事。
“我家王爷已经醉了。傅弈亭,这下你可满意否?”温峥对傅弈亭怒目而视。
傅弈亭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今夜做的过分了,如果他父王尚在,不可能允许自己这样胡闹。他叫了个侍从过来,“带萧王到华清殿休憩。”
温峥俯身将萧阁抱起,动作极尽温柔,傅弈亭从温峥清俊眉目中捕捉到几许情愫,不屑地冷笑一声,目送二人带了侍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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