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没有杀心,只是现在时机太好,难免不起心思。傅弈亭目光向下移去,看到萧阁双臂藏在被子中,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人腰上那两把尖刀,睡前好像也未曾取下……
他蹙了蹙眉,凝神思索着:萧阁一死,江南必定大乱,虽可趁势而起,但以现下秦军实力,恐怕还掌控不了整个局面,况且豫王也不会让自己捡这个便宜……
罢了,还是依着原计划,借朝廷之手,把萧阁和陈广族那个窝囊废一块儿端了。他转念想着今日救下的这个汤城,又忆起幼时兄长姊妹对自己的辱骂轻贱,反倒又焦躁起来,因而在炕上翻来覆去,入睡不得。
萧阁全心戒备,在被子下紧紧捏着刀把,手心已渗出了汗水, “怎么?睡不着吗?”
“有点热……”其实春天夜半的古村甚是寒凉,只是傅弈亭心里烦躁,折腾出了一身汗。
萧阁微微睁眸,却见傅弈亭已经起身盘膝而坐,将身上衣物脱了个干净,露出肌肉紧实的上身,他看着那人不禁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想起一句俗语,‘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傅弈亭明知是他揶揄嘲讽自己,居然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回应。
他真的有点后悔没带上郑迁了,那家伙一肚子坏水,绝对能像那日宴席一样,怼得萧阁颜面尽失!
接下来的两日,傅弈亭显得兴致不高,一路上见到弯腰哈背勤劳播种的百姓,因怕萧阁下去问个清楚,更是装作没看见,一个劲儿地打马前行,终于赶到了咸阳,他才像开了笼的鸟儿一样兴奋起来。
雉堞高耸、闾阎扑地,碧瓦拂云,熏风阵阵,咸阳虽为旧都,却仍似往日繁华。傅弈亭领众人穿梭春花曼柳之间,对咸阳城里的消遣之地如数家珍。
“福云斋的烤全羊是极正宗的,金黄油亮,皮酥肉嫩!”
“金弦阆苑的澧泉飘樽、花脂烹糕绝对别致!”
萧阁对这些没有兴趣,径直打断他问道:“启韶何时带萧某瞧一瞧蜀锦?”
“这两天还没消息,估计还要再等等。”傅弈亭轻轻搓着下颌,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这样,你我先去北城骢阊住下,今日便让你见见失传多年的舞马。”
当下几人一路向北,在骢阊安顿下来,此地简直是傅弈亭的另一处私家花园,庭林相依、曲水环抱,院前侍从大老远见他带人过来,无不肃容垂首。为便宜行事,咸阳城里傅家的侍从都称傅弈亭为“四爷”,省掉一个王字,倒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萧阁随傅弈亭缓缓走至舞马场前的宝座上,心里半是轻松半是忧虑。轻松是由于傅弈亭真的没少在玩乐上下了功夫,论自律与修养,他绝对无法与自己相比,而忧虑则是源自傅家超乎想象的财力与权力,虽然现在,这样的财力与权力都被这个恶趣味的小秦王用在了享乐之上。
无论他是真的纨绔浪荡、还是刻意掩藏野心,日后都是个棘手的阻碍。萧阁回想起这人方才在咸阳城里轻车熟路的模样,俊美面容上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微笑,心却不自觉地冷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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