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郑迁和马诏挨了四十大板,捡回了两条命。那日傅弈亭除掉史羽生之后,念及这次祸事还引出了敦煌与金佛未知的秘密,不算结果太坏,便起了宽宥之心,给了他俩戴罪立功的机会,命他们在自己东征的这段时日里,查出这金佛的用处。
郑迁当真是搞情报的一把好手,他先撬开流寇的嘴,通过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之后,他才了解到,史羽生手下的这帮流寇也对这敦煌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有批宝藏要从这金佛入手寻找,其他的细节一概不知。但这无疑也是个重大的发现,写信禀报傅弈亭之后,他便喜滋滋地与马诏化装到敦煌城内勘探寻访、又前往秦军已经攻克下的甘凉各州,将卷宗文案全部翻阅筛查了一遍,又昼夜将有用文卷誊写了一份,发给身在北蒙的傅弈亭。
傅弈亭当时在跟安北的当地官员交涉秦军驻扎事宜,抽出时间仔细翻了一遍甘凉的卷案,他看到二十年前,自己父亲在坐镇敦煌阻击回鹃当地叛军时,萧文周在熙平四年至七年这期间也曾来此帮助他在后方负责军饷筹措与粮草转运……虽然一个是广陵王,一个是秦北王,但朝廷为了分权,却他们调至西疆,命其负责那里的诸多事务。朝中老人都知道,大夏西南与西北如今的安定离不开这两个王爷多年的努力。他们一同为政,其实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事情,绝非什么秘密,但傅弈亭看到萧文周经手了这么多军机要事,还是敏感地锁起眉头。
敦煌的卷宗郑迁没有拿到,据他深入府衙内部打探的消息来看,有很多文件都已在熙平九年一场大火中被损毁了,十多年后萧文周和傅峘相继离世,熙平初年的敦煌城内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可考、无处查证。
这一切都太诡秘了,像是他们一同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傅弈亭百思不得其解,他继续翻阅着资料,发现熙平六年三月,萧文周上奏朝廷,以交流文化、安定边疆为由请求在月牙泉边修造佛寺,六月起凉州、瓜州有运输大批木石的纪录……一年后,傅峘亲自前往寺内主持佛寺完工大典……
如海做住持的莫阳寺是萧文周请造的!傅弈亭立刻感觉到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如海说金佛不是给予傅家的人,那必是……
臭和尚!这样恪守诺言,是不是与萧文周有私情?!傅弈亭狠狠骂了一句,继而不寒而栗,这事既然已被史羽生所知,一定也有其他的人已经知晓,不管这里有怎么样的瓜葛,他需要尽快让萧阁来到敦煌与如海会面,这样才能确保金佛和那笔宝藏不落他人之手。
虽然如海那时一定会对萧阁说明原委,但傅弈亭还是派雳儿传信给萧阁,他已做好了争夺的准备。
谁知萧阁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冷淡地回了封信,也没说缘由,恰逢阴山北部有些部族作乱,傅弈亭又只得将精力放在作战镇压上,直至冬日,他才稍得空闲,想出了劫持奚策帆逼萧阁过来的法子。
他们从川西一路北上往敦煌而去,离敦煌越近,傅弈亭的心情越沉重——此番他是做好了硬碰硬夺此金佛的准备,这意味着他们将开始一次互不相让的厮杀,萧阁现下对宝藏的存在一无所知,他心知自己握有绝对的胜算。
“王爷,您回来了!”郑迁早已在大营前等候,瞧见自家王爷身旁的人,他忍不住露出个狡黠的笑容,萧阁来此,这事儿便成了一大半。
傅弈亭也不禁会意一笑,转头对萧阁道,“怀玠来我帐里吧,我给你说说甘凉的情形。”
这一路萧阁的心何尝不是越提越高,吴军的守卫也越来越严密,他谨慎地拒绝道,“今夜晚了,明日吧。”
“也好。”傅弈亭也不强求,“明日休憩好了,你来军中找我。”
“明日有什么安排?”萧阁问,“去会见敦煌守军么?”
傅弈亭不肯透露,扯谎道,“正是,明日我带你过去。”
萧阁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又被傅弈亭叫住。
傅弈亭牵了熠日过来,将缰绳放在萧阁手中,“之前答应你的。”
萧阁不禁莞尔一笑,“未免已太久了,它恐怕已不认得我。”
马儿似乎在反驳他的话,不停地用喷着热气的鼻头拱他的手掌。
“你和他有缘,怎会不认得。”傅弈亭笑了笑,后又正色道,“在西北,沙地太多,它的马蹄宽大,行起来稳当。”
“那便多谢启韶了。”萧阁矜持地点点头收下,将自己原来拉着的缰绳递给白颂安,一同向吴军的营地走去。
“明日不见不散。”傅弈亭目送他离去。
郑迁腹诽,这二人明日就又见面了,怎么分个别还这么你侬我侬……
萧阁的身影已混入吴军银甲当中,辨认不得,而傅弈亭仍站在原地没有动,郑迁斗胆在一旁瞧了一眼,傅弈亭的眸色依旧深沉如墨,包含着无尽复杂意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犹疑。
“若有你便不算独了。”小傅你倒是说出口啊,哎……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