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叫程泽亿。
我很难和你们解释他的身份,因为他不仅是我的丈夫,也是我弟弟的前男友。
说来好笑,我是在我亲弟弟的婚礼上相中的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李垚传闻中的前男友。
程泽亿坐在台下,一身得体的黑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全梳在脑后,浑身都透出一股精英范儿。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喜欢程泽亿,他的脸简直是按照我的喜好长的。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就是颜狗,程泽亿的专属颜狗。或许这也是我报考美术学院的原因之一。
在大学里,我也谈过好几个颜好腿长的帅哥,有家里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反正只要不传到街坊邻居耳朵里,他们也就不捅破我出柜的这层窗户纸。
和家里人真正撕破脸的原因,是我弟学我也谈了个对象,男的。在小区门口被旁边嘴碎的大姨看见了,来我家就和我妈嚷嚷。
我妈那几天晚上都在抹眼泪,偏执地认为是我把喜欢男人的病,传染给了我弟。我就是个害人精。
我受不了家里哭哭啼啼的母亲,也听不得那些污言秽语,索性拖着行李箱窝在了学校。
还没安生过完一个月,家里又出事了。叛逆期的李垚又起了玩离家出走,一个人大半夜跑到男朋友家里,以此证明自己想和他谈恋爱的决心。
李垚也真是,好的不学,偏偏什么都学我。他这么有“骨气”的做法直接把妈送进了ICU。
我爸死得早,把我妈一个人丢在世上照顾我和我弟。
没有别的办法,我又从学校搬了回来,照看着老人家,每天医院学校两头跑,饭也都是在路上匆匆解决的。
有一天早上,我妈借我的手机给李垚打去了电话,说想看看李垚。
我独自坐在医院的躺椅上,沉默地竖着墙上慢慢走过的钟表。李垚被我妈拉进去,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想念儿子可以理解。
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李垚打开病房门走了出来,拍拍我的肩膀:“妈让你进去一下,她有话和你讲。”
我走了进去,阳光落在病床上,我看得入了神。
那是我妈住院了之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替我好好照顾小垚。”
老人家走了,就在那天夜里,没能和我们一起度过这个冬天,估计也不想和我们一起。
那天过后,李垚变了,他和那个男的分了手,在我妈死后。他开始用功学习,疏远了职校玩在一起的狐朋狗友,最后和一个追了他三年的女孩结了婚。
一切都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我还是李垚的哥哥,亲哥哥。
婚礼上对程泽亿的惊鸿一瞥以至于我连家属台词都未曾和李垚说完,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匆匆下了台。
程泽亿离开了,留在座位上的是一束白玫瑰。
婚礼结束后,我翻阅了到场嘉宾的名单,可惜的是,他并未在受邀名单之列。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来历,光是凭借着记忆就大海捞针一般地找人。
我大概是魔怔了,在那次婚礼上,我弄丢了我的魂。
在快放弃的时候,我在我们学校门口又见到了他,确切地来说,是他找上了我。
我跟随着程泽亿进来旁边的那家咖啡馆,装模作样点了一杯咖啡。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根本看不懂菜单上串在一块的英文字母,所以等咖啡端上来时,我就抿了一小口。
苦涩漫上了嗓子眼,我为了保全自己的形象,硬是把它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你是李垚的哥哥,李锦对吧?”程泽亿问我。
“是啊,那天在婚礼上,让家属上台发言的人就是我。”我想引起他的注意。
“李垚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又问了李垚。
“挺好的,最近和他老婆去三亚度蜜月了。”我如实回答。
程泽亿随口嗯了一声抬手看了看手表:“我公司还有些事,先走了,让我司机送你回去吧。”
我一直是个懂得抓住机会的人,在出门时趁机要了他的电话号码,以后我们所有的联系似乎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我们联系多了起来,或者说是我开始明里暗里地在追求他。
不管程泽亿知不知道,我顽强且固执地一直坚持着每天给他打去电话。
如果说第一次对他心动是在李垚的婚礼上,那第二次就是在我的出租屋里。
我这辈子活得糙奈何身子金贵,一点小病小痛就一天连着一天发高烧。
迷迷糊糊地接了一个电话,随口哼哼了几声,看都没看联系人就给挂了。
周末还能来找自己的就只剩下大学里的辅导员了。
不一会,我就被连续不断的敲门声逼得下了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
是程泽亿。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程泽亿的半边肩膀湿了个彻底,手上还拎着一袋子退烧药。
就那样,我们彼此狼狈地见面,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伴随着我砰砰直跳的心脏。
任由他进入我的屋子,我的领地。
程泽亿把我按回到床上,掖好被角,自己去厨房烧了热水,盯着我吃下了药。脱下西装外套,晾在一边,顺便打扫起了我的狗窝。
那双大长腿在我眼前晃啊晃,我大概是脑子烧糊涂了,扑倒了程泽亿,对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说完又觉得后悔,看着愣住的程泽亿,默默坐起身。
直到我听他说了声:“好。”
我们认识了一个月不到,却谈了一年半的恋爱。
大二的课程并不紧张,下了课我就奔向了程泽亿的公司,在楼下大厅等着他。
一年半里,很少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毕竟自己尝过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同性恋的滋味,我没脸没皮惯了,但程泽亿不行,我见不得别人骂他。
今年的冬天,我接到了李垚给我打的电话,具体内容是希望我去参加他女儿的满月酒。
是的,李垚有了孩子,和那个女孩。
“谁打来的电话?”程泽亿从后面把我搂在怀里,脑袋抵住我的肩窝。
“我弟。”我回过身亲吻了他的嘴角。
如果我当时能再敏感一些,就能发现程泽亿手臂一瞬间的僵硬。
“他打给你说了些什么吗?”
“希望我去参加我侄女的满月酒。”我搂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话说回来,你作为我的男朋友,是不是也要过去一趟,哪怕是走走过场呢?”
“你弟不会介意吗?”
我又想起来李垚中学时期谈的那个男朋友:“不会,都这么多年了,我弟知道我喜欢男的。”
程泽亿静静地看着我,像往常一样对我的要求哪怕再不合理也只是轻轻说了句“好。”
程泽亿在透过我的眼睛去看别的什么东西,我想了个比较文艺的说法来解释给你们听,他在通过一张和他初恋很像的脸去祭奠他死去多年的爱情。
我脸皮还没厚到在李垚女儿的满月酒上,和程泽亿当众牵手。只是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就足够我激动兴奋好久的了。
我朝远处的李垚招招手,扯了扯程泽亿的衣袖:“别太紧张。”
李垚小跑着过来,也看清了我旁边的人,脚步一瞬间停下。
程泽亿朝他伸出了手掌:“你好。”
李垚没有理会。
我以为是我贸然带着我的“男伴”来,下了他的面子,连忙笑着走过去把两个大红包塞在他怀里:“算我给侄女的见面礼了,我们还有事,就不接着打扰你们了。”
说完就拉着程泽亿的手臂离开了。
一路上,车里的低气压简直让我喘不过气。想了想,我主动走过去啄了一口程泽亿的下巴。
“你生气了?”
“没。”
他就说生气了,我观察过他的表情,平时要是在公司碰到了难啃的骨头,脸色也像现在那么臭。
“泽亿,我弟他其实……”
程泽亿揉揉眉心。
“不是你弟弟的原因。刚刚接了公司的电话,财务部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我送你去车站,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车停在了公交站台,我打开车门下了车。外头有些冷,我缩了缩脖子,程泽亿就从车窗里望着我。
我催促他快走:“我没关系,快走吧,公司那边需要你,别耽误正事。”
车开走了。
我在车站吹了好一阵冷风,脑子清醒了一些。车实在是等不到了,我摇摇头,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回家。
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程泽亿发信息报平安。
我倒在床上,等啊等,可等了半天都没见他回我。
难不成是碰到了特别棘手的麻烦?我盯了会手机屏幕,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
我多年后才知道,当时心心念念的程泽亿就在这天和我弟重新勾搭到一起去了。
第二天起来,头疼的要命,大概率是昨晚吹了冷风,睡觉时又没有注意保暖。
我吸了吸鼻子,从床头柜摸到了手机。界面上除了每日的推送消息,一条也没有关于程泽亿的。
生病使人脆弱又敏感。
我冲动地给程泽亿打去了电话,对面接通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小锦,怎么了吗?”
程泽亿略显疲惫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
“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
程泽亿顿了顿:“来一趟我公司吧,我想见你一面。”
我坐在他公司楼下大厅的角落,等着他的秘书带我上去。
看见程泽亿的时候,他正在看文件,我喜欢他的所有样子,尤其是认真工作的时候,自信又迷人。
“我们结婚吧。”程泽亿从文件里抬起头。
“啊?”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
“结,结婚?”
“嗯。只要你愿意,我们结婚,就现在。”
我张了张嘴巴,面对着程泽亿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说是结婚,也只是找了一个摄影师,帮我们两个拍了红底照片,贴在了从卖假证那儿买来的结婚证。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当了真。
我捧着那两个小小的红本子,觉得照片上的两个人实在是登对得很,我一个人傻乐半天。
那两个本子被我放在了程泽亿给我买的房子里,还记得他捧着我的脸说:这房子既是给我彩礼,也是我们两个的婚房。
当天晚上,我就把行礼和自己一同打包给了程泽亿。那一晚,房间的床“吱呀吱呀”晃了一晚上,我也哭了一晚上。
放纵程泽亿“行凶”的后果就是,废李锦的腰。
我刚想抬手揉揉酸痛不已的腰,一双大手就率先贴了上来。
“昨晚睡得还好吗?”程泽亿低哑的嗓音表现了他愉悦的心情。
我没好气地瞪他:“托某个人的福,今天凌晨我才合上的眼。”
程泽亿笑了笑,按了按我的腰:“还疼吗?”
“嘶,轻点轻点,要死了要死了。”
程泽亿替我盖好被子,在我额头吻了一下:“今天乖乖在家休息,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回来陪你,早饭会让司机送过来,记得吃。”
我点点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外面很快就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就这样,我就在这里住下了,享受着程泽亿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就连学校也很少去了,后来干脆直接让程泽亿给我办了休学手续。
大学里的姐妹知道后,啐了我一口:“真是一条毫无梦想的闲鱼。”
我不甘示弱地回击:“就算是闲鱼也有人乐意养着我。”
沉醉在美梦中的我丝毫没有发现程泽亿的不对劲。
等得知真相的时候,就是我噩梦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阅读指南:垚(yáo)。】第二章
我发了高烧,这次的病来得又急又凶,就连抬手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快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