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其一离开生长体钵,另外一物或许会感到孤寂,最终枯老死去。
释迦佛尊遂将这二物一齐赠予蒲伽,蒲伽带去给帝挚时,帝挚一眼望去便觉那株佛莲实在生得漂亮。
它确实极美,鲜洁华滋,风致幽闲,如若美人,帝挚爱不释手,便将其置于池中悉心养护,自然,那根灵竹便成为了他日后的替代。
帝挚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与其他仙家更是来往甚少,莲见他时,总是独身一人。
佛莲无疑成为了他的陪伴,虽莲不语,帝挚却常与它交谈一二,或偶尔道出心中苦闷,日复一日,他已对莲道出了数不尽的心事。
实则佛莲吸收日月精华数万年,虽不得人身,却早已通晓了人性。
如若得一机缘,它愿以毕生修为化作人形模样,无时无刻不离他的身边。
殊不知天意弄人,帝挚陪他不过几个岁月便要离去。
佛莲栽植不久,若频繁挪动或许会伤其根本,帝挚无法将其带去,只能留它于清冷的池中。
它不知帝挚所去何地,何时回来,于是一日复一日,它等的人同样也一日复一日的未归。
即便天界的灵华再盛,佛莲仍是渐渐呈现出落败之态。
蒲伽犹还记得它会感到孤寂,遂在帝挚离去后寻得了它。
佛莲的衰败令蒲伽感到讶异,竟未料它竟有了如此意识,亦知困锁它于池中无异于亲手毁了它。
蒲伽问它,是否担于孤寂,想要寻得处热闹之地。
风过静止,莲似是不语,相比再如何繁华的热闹,不及一人同他静夜相坐,喃声低语。
蒲伽又问,如若不然,你是想念那枝灵竹?
莲作不语,那枝竹平日里呆头巴脑,它虽是怀念过往年间灵竹伴其身旁的岁月,可依旧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若它仍是以莲之姿,即便再见那人又该如何,若无法行去自如,终有一日也只能忘其背影,空悲一切。
蒲伽叹息,若都不是,那只有可能是你动了杂心,想要化形成为人的模样。
恰逢一阵惠风袭过,莲若瑞脑轻烟一般左摇轻晃,瞬时光芒四溢。
莲不止是动了杂心,更是有所念之人,倘若能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得那人的陪伴,何其一件幸事。
蒲伽确能帮其化作人身,亦能帮它历劫三世,修得一身仙骨位列仙班。
莲喜出望外,化作人身,是它毕生所愿。
化作人身是可以,但必须要为此付出相同的代价。
灵竹与它共有体钵,蒲伽因忧它会扰了帝挚的修行,遂要抹去它此前一切的记忆,方能帮其实现这一夙愿。
莲自是有过犹豫,它既渴望成形,又怕忘了一人,如若不这般做,怕是此生再无了机会。
它心心念念,只求化作人形后能够再次与之相见,哪怕无了此前的记忆。
于是日出露晞,池中那株佛莲再无盛开之姿,倒却多了位翩跹少年,美艳绝伦。
他似有些迷惘,宛若初生降临,记忆中更是一片空白,他记不得自己是谁,又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曲浣。”
记忆中的初始,便是蒲伽老君赐予他的名字。
蒲伽带他去无忘山,遥手一指,望着南海的方向告诉他,在那里时常也会升起一颗星子,也叫做曲浣。
是了,记忆的初始便于此展开,他记得自己叫做曲浣,记得他勤肯修炼历劫三世,终得飞升踏云成为了曲浣仙君。
他又识得了少微,心生五念,颇喜饮酒,虽得众般抬爱,却只想追求自在悠闲。
难怪在同帝挚相遇后自己会涌起莫名的熟悉感,无论是灵竹,亦或是帝挚的声音,他原来都是有过的记忆。
只不过轮回难改,一切兜兜转转又终究回到了起点。
在此前时日,他放纵自在又深陷于同帝挚的情爱,到底忘了自己的前身是个什么,活了诸多般岁月,到如今才算明明白白。
原来,即便失去灵竹,还有他能够救帝挚。
原以为,自己本该是帝挚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