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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徐悠柔看似乖巧温和,骨子里却藏着另一个她,徐老爷曾经病危,徐少爷又是懦弱无能之辈,缩着脑袋不肯出门,家中失了管事的人,大厦将倾。是徐悠柔跨出闺房门,以铁腕之力撑起整个徐家,待徐老爷身子见转,又默默退回闺门,刹那间亮起的明星,骤然之间掩去全身光芒。

敢于挺身,又甘于湮没,这样的女子,有勇有谋,找个跟她匹配的男子,杨非雪心中候选者实有几人,梁不屈……难,难,难。

不过,古人曾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中道那样的人物若能先搞定,徐悠柔应不在话下,几经商议,大家一致决定,两头齐抓。

忙了六日,准备工作就绪。这厢,杨非雪携着从梁不屈处精挑的两篇文章、一卷画作,朝徐宅行去。

那厢,在雇主不遗余力要求之下,看重信誉的徐中道会正亲送一批绸缎到鸿文学堂,之后会一不小心撞见教书的梁不屈,再无意间听见学子们吟诵自己最爱的楚辞,继而闻见梁不屈犀利独到的见解,忍不住驻足,逗留一段时间,恰到午膳时辰,经不住学监挽留,在鸿文学堂用饭,意外与梁不屈同坐一处,相交甚欢,痛痛快快地定下亲事。

徐老爷是讲究之人,兴许会寻一媒人与杨非雪交涉,一来二回,徐悠柔终究能登上花轿,入梁不屈的洞房。

杨非雪与梁不屈见过几面,此人冷面一张,惩罚学生铁面无私,今后若能步入官场,绝对是一股能见底的清流,得罪的人也不会少,徐悠柔心思细腻通透,见识谋略远胜一般人,会是他不小的助力,而她也不必困于一方闺房,拳脚难伸。

越往深想,二人越是般配,简直是天上月老亲点的一对佳偶,杨非雪面上笑开了花,回头吩咐良辰好好护着文章和画,良辰郑重地点点头,抱紧了怀中物什。

到了徐宅,杨非雪道明来意,徐悠柔面都不露一下,只遣个婆子便要将她打发了,文章与画都被退回来,婆子道:“我家小姐说,月下仙好意她心领了,怕是会让你空跑一趟。”

“不急。”杨非雪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叠的方方正正,交给婆子:“劳烦您多跑一趟,将这递与徐小姐,若小姐看完后,还不愿见我,我立刻便走,绝不逗留。”

说罢,朝良辰稍使眼色,良辰捧出一方绣帕,折得方方正正,放在婆子手心,低声道:“听说吴妈妈近日在为娶儿媳之事操心,这是长安城内与你家公子匹配女子的小相,相中哪个,只管来我们红叶馆,月下仙无不尽心的。”

婆子迅速将绣帕塞进袖管,躬身道:“我家小姐是个心善的,怎会一次驳了月下仙的大面,您且先等等,我这就去帮您通禀。”

吴妈妈再出来时,咧开的嘴巴一直未合上,道小姐要见她。

徐小姐接待她的地方似书房,又似闺房,杨非雪自问去过不少小姐的闺房,没有一间像徐小姐这样四壁累牍,她留心瞧了一下,除了四书五经,史记地志一类书籍,大都是历代人物传记。她常在长行书房看些杂书,这地儿较之长行的书房,太花了些,一瞧便知是女子的地盘,似男儿又脱不了女儿本心,这位小姐,倒也有趣。

侍女们皆被她支开,为显诚意,杨非雪让良辰去外面等。

徐悠柔面前摊开一本书,看不到封皮,猜不出内容。那张纸被她卷成卷,捏在指尖。

杨非雪打量她时她亦在端视着她:“人称月下仙的媒人?真是奇事,媒人提亲向来只见父母,合适便着手张罗,从不会多问儿女心思,你却是特别,不去见我爹,偏来找我。”

杨非雪心想,你爹那里我已经下手了。又顺着她的心思道:“男女携手共度一生不易,心意不通,徒累彼此,我们红叶馆旨在有缘人的美满,不敢草率。”

“听着倒是有趣!”徐悠柔悠闲地翻了一页书:“瞧你不是个蠢的,想必有备而来,我们不用兜圈子,也无需装模作样。”

杨非雪正有此意,将梁不屈的文章字画送上:“还请小姐赏眼一观。”

“不用观了。”徐悠柔看也不看一眼:“你只说,想娶我的那位,姓甚名谁,从事何业,样貌如何,性子又如何。”

杨非雪将梁不屈的真实情况一一道出,无半点隐藏。

徐悠柔呵呵一笑:“想入仕的书生,商人的女儿,归向不同,天与地的差别,亏得你费心想将我们牵成一对儿。”

杨非雪道:“徐员外曾是朝廷肱骨,追本溯源,你二人身份匹配。”

徐悠柔呵呵一笑:“连科举都能错过,仕途能有多大指望?”

杨非雪再次献上梁不屈的文章画卷:“小姐兰心蕙质,瞧一眼他的文章,便知他是真才还是庸才。”

徐悠柔无动于衷,只将卷纸缓缓卷开,看了两眼,随手撕成两半,吹出火折,杨非雪眼睁睁看着,未言一字,待两半纸张均化为灰烬,她才想起另一事:“唐突问一句,令堂在何处?”儿女婚事,到底还是母亲参和会好些。

“礼佛呢,轻易见不着她。”

兴许是一桩家族秘事,杨非雪摸摸脖子,很是识趣地闭口。

徐悠柔蓦地问道:“你写这几个字给我是何意,威胁?”

杨非雪笑了笑,才道:“英雄美人,自古以来经久不衰,总是教人向往,江湖豪杰落拓不羁,自在生活怕是我们这等俗人所不能享得。不怕小姐笑话,我偶尔也会写些戏文,为赚足听客们的好奇心,将故事编的九曲连环,最后来个团圆收尾。”

“唔。”徐悠柔低垂着眼,对她说的事没有一丝兴致。

“吾不才,还提笔撰过天涯一刀客事迹,故而对其有几分了解。”

徐悠柔的眼皮终于抬起,臀部也终于离开雕椅,也到底想起来媒人方才一直站着,未喝茶,说得口干舌燥,她请杨非雪入了座,给她添了茶,随手接过梁不屈的字与画,压在书底,眼里有光,面上带笑:“不想,月下仙竟有如此才学,佩服。”

“过奖。”杨非雪这才瞧清楚她看的书,正是市面上登不得台面的游侠传记,再一细瞧,似有两张书皮,略一想便明白了,一封是真的,另一封,掩人耳目。

等回到红叶馆,吴才已在馆中,正跟王阿桃争辩,姻缘到底是天注定还是人为争取,王阿桃说天上月老已将众生姓名入册,悲与欢,离与合,皆是早早定好了的。吴才不赞同,月老对婚事再熟稔,难免会有疏漏,是以,人事还需尽,人来这世上一遭,为着自己欢喜,横竖都要争上一争。

杨非雪一进门,吴才眼疾手快地拉她入伙:“非雪,你说说看,男女姻缘到底靠什么?”

杨非雪哪队也不站:“户婚律在那摆着,你们还想翻出别的花样来?”

三人各有偏颇,争下去,也无甚结果,便不在此事上纠结。

为着梁不屈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杨非雪与吴才是兵分两路,说到自己那一路,吴才面上挂着苦色,计划无缺,无奈实施起来磕磕绊绊,据说,徐中道一路乐呵呵地往鸿文学堂赶,谁想半路遇见了一垂钓老头,便过去攀谈几句。

吴才气得哇哇大叫:“这个时节,谁会钓鱼?当自己是姜太公,要钓文王那条那条大鱼呢!”

“不见得,”杨非雪摸摸下巴:“保不齐,那水里真有出来觅食的鱼。”

吴才赏了她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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