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阿桃似良心发现,许久未游山玩水,待在红叶馆的时间越来越长。杨非雪偷得清闲,将琐碎事务全数扔给阿桃,回高府等大家消息。
见山院只剩她一人时,她便到浮云亭雕刻小牌,天涯一刀客与梁不屈的小牌已完成,刻‘柔’字时,手不当心一滑,刻刀划上指头,冒出殷红血珠,她咬住食指,眼皮突突直跳,不由得心慌起来——吴才死了,还是良辰出了事?
见山院外的洒扫侍女跑过来:“少夫人,少夫人,大公子他……”
杨非雪心下一惊,打翻了案上雕刻工具:“居安出事了?”
“不是……”
杨非雪没空听她解释,提裙奔出见山院。到了前院,迎头撞上赵妈,多年的端持让赵妈只惊吸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倒是杨非雪,吓了好大一跳,亏得高长行及时拉住才不至于摔倒。
赵妈盯着杨非雪,面色不悦。原来,陛下旨意抵达高府,需阖府上下迎旨,方才赵妈便是要去见山院叫少夫人,而那洒扫侍女,看到一行宫人随大公子回府,便要告知少夫人,谁知跑得急了,话未说清,少夫人就不见了踪影。
高长行侧身挡住赵妈视线。杨非雪将高长行上下看看:“你没事吧?”
高长行道:“应该是你有没有事,方才没被吓到吧?”
周公公声音细长,哈腰对高长行道:“高大人,人到齐了,那便接旨吧。”
高哲、高长行、许如华、杨非雪跪地,其后一众侍女小厮皆跪下接旨。
杨非雪心绪已宁,随周公公念出旨意,才知道不是祸事,而是嘉奖。陛下今日入国子监考世子们,那群孩子十分争气,对答如流,陛下龙颜大悦,要论功行赏。金银、器具、绸缎、官衔……周公公每念出一样,便有一宫人托盘上前。
这些杨非雪全不在意,只闻见圣旨的最后意思,令她十分不解,陛下让长行去洛阳讲学是何意?
领完旨,打赏完一众宫人,又与周公公寒暄客套一番,周公公光洁的面上满是褶子,掂量手中斤两,随后领着一行人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陛下恩赐,高家上下皆沾好运,赵妈带着下人们领些小赏,高夫人安排赐物,前院只剩高哲、高长行和杨非雪三人。高哲问出同样的疑惑:“有功,为何会派你到洛阳,难不成明升暗降?”
高长行抚慰:“爹尽可宽心,陛下只让我去洛阳三个月。”
高哲面色凝重:“陛下不会无缘无故想到此节,定是有人提议。”
高长行缓口道:“瑞世子只道,要我将国子监优学之气带去洛阳,陛下还在思量,是我自己请行三月。”
话是如此说,高哲心中明了,若长行不及时提出三月之行,只怕他归朝遥遥无期。
杨非雪插口问:“这个瑞世子是谁?”她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号,以为是高长行所教的某个小世子。
高长行笑着对她说:“一个你以后会认识的人。”
高哲捋了捋胡子:“你自己心中明白便好,此去洛阳,我多派些人跟着你。”
高长行对父亲弯身心里:“多谢爹。”
高哲又看向杨非雪:“非雪此行,跟行儿一同去吧。”
不用他说,她心里也是如此想的,点了点头,才要开口时,被高长行拉到一边:“非雪还有一桩婚事要办,恐抽不开身,此行,儿子一人便可。”
杨非雪想到徐悠柔三人之事,忙对高长行道:“等忙完这一桩,我去洛阳寻你。”
高长行笑了笑:“随你。”
高哲未再说什么。
在高哲面前不好问,二人回了见山院后,杨非雪再也忍不住:“这个瑞世子真真令人讨厌,世子们表现得好,明明是功,还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明显不安好心!”
高长行一派淡然:“两京不分彼此,他为朝廷考虑,欲朝廷多些栋梁之材。”忽地惊道:“你的手怎么了?”
杨非雪转头,一看可不得了,食指干枯血上多了一层新血,眼见加心理,她咬着牙:“嘶——”
“疼吗?”
“疼——”
“怎如此不当心。”高长行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拉她进房上药,在房外,会断断续续听到屋内如此谈话——
“我明日动身。”
“嘶……这么快?”
“讲学之事,愈早愈佳。”
“可是,啊……疼!”杨非雪脸皱成一团。
高长行给了她一眼:“知道疼还不小心,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想歇哪儿便歇在哪儿,我会跟母亲说。”
杨非雪巴巴地说:“我忙完这桩婚事便去寻你。”
“此事再议。”
杨非雪左右瞧:“进文去哪儿了,一直没瞧见他?”
“他不放心良辰,去胡家庄了。”
她心里头替良辰高兴,嘴上还是道:“见色忘主!”
晚间,高府一大家子一同用膳,算是给高长行践行,杨非雪心中不舍,指头又疼,食不知味,高长志说,他也跟陛下请行,去洛阳当差三月,陪着大哥,高哲一句‘胡闹’让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高长志不服气,欲反驳,被他娘拉着,话连同饭一起咽进肚中。
膳罢,高哲还有事务交代大儿子,其余人皆散,杨非雪只身先回院。
高长行回房时,杨非雪正瞅着案角含苞待放的君子兰出了神,他走过去,她眼未抬,只身子往一边挪了挪,腾个位置给他,高长行挨着她坐下:“你想让它学昙花,让你看着绽放?”
杨非雪回神,长行正看她,眼中带着莫名的笑,嘴角微微弯起。昙花一现是奇观,她曾十分感兴趣,长行遂带她寻一昙花园,守了一夜,守到花开,自然,真正守了一夜的是长行,她输给困倦,等他叫醒自己,正是花开之时。那晚,她突发灵感,杜撰出一位昙花仙,与月大侠凑成一对儿,长行看完认为不妥,说花与月都太柔,委实不配,她便没再继续。
高长行问道:“在想什么?”
杨非雪眼珠飞转:“我原本打算给良辰找个雄伟一些的男子,两人也能旗鼓相当,进文,太软了。”
高长行沉吟道:“其实,真打起来,良辰不是进文的对手。”
杨非雪瞪起眼:“他敢打良辰,我饶不了他!”
高长行愣了愣,干笑一声:“我的意思是,进文与良辰是旗鼓相当,良辰太刚,才显得进文软了些。”
“罢了……”杨非雪伸个懒腰,不去纠结:“他们的事,自有他们自个儿操心,牵线搭桥这种事儿,贵在顺其自然,先等等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