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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1 / 2)

第二十三章

十二月初,正是太行山顶决战之日,前一天清早,蓄谋了一整年的雪簌簌而落,杨非雪等原本打算今日登上太行山,侯一夜,无论第二日决战在哪个时辰,总不会错过。

冰晶虽细碎,也将她登山决心砸得半颗不剩,到时大雪纷飞,山巅之上,谁能受得了那番冷冻?

徐悠柔无半丝犹豫,向父亲请示过后,轿子义无反顾出家门而去。轿中之人自然是假的,真正的徐悠柔,早换了便装来到红叶馆。半路认怂,也非月下仙做派,杨非雪牙一咬,心一横,裹上毛皮大氅,准备出红叶馆。

良辰与进文匆匆赶回,带来一个消息,天涯一刀客二人决战时间地点皆有变,不待问出细节,良辰道,二人今日不知怎的同聚蓝田县,一言不合,便将决战提前,眼下已打了起来。

杨非雪默默算着脚程,眼下骑马奔去,或可观个尾巴,徐小姐这一面,冲一冲,见到的希望还很大,只是,雪日骑马太过危险。还未想好对策,徐悠柔已冲了出去,解开门口的马儿,骑上便跑,丝毫未闻后头的喊叫声。没有时间顾虑后果,杨非雪叫上吴才和进文,去马厩牵出仅有的三匹马。

徐悠柔马术不佳,杨非雪等追上时,她正歪到在枯草堆中,一脸懊恼,身上沾满污泥,骑的马已不见了踪迹,不用想也知原因。好在未伤到筋骨,吴才让进文带着她,进文为难地看向少夫人,杨非雪当下决定,让吴才与徐悠柔同骑一匹,关键时刻,吴才也不推三阻四,只望了她一眼,伸臂捞起徐小姐,绝泥雪而去。

非农时,又值雪天,蓝山县民足不出户,有进文带路,很快便寻到两位江湖客的比试之地,二人一黑一蓝,雪上溅了不少血,不知从谁身上流下,动作迅速,身影旋转之快,让人瞧不见脸,更无从判断哪个是天涯一刀客。

徐悠柔一下马,目光便胶着在那个黑色身影上,她说,除了左手使刀,天涯一刀客还喜穿黑色,杨非雪心里存着疑虑,杜撰他的事迹时,她从未写过他爱穿何种颜色衣服,她为何做此判定?大抵因为他长得好看,穿黑色更显其颜?

杨非雪很快在心里否定这个猜测,长行长得也好看,她却认为他穿一身素色最好,望着满目洁白,不知洛阳是否也落了雪?

雪花逐渐膨胀,团成柳絮般大小,有些微的风,带着它徐徐飘落。

杨非雪对打打杀杀的事抬不起兴趣,眼下找个棚子避雪才是正经,吴才与她想到一块去了,来的路上已经留意,又让进文去确定一番,终寻个落脚的地儿,四人三马,恰好将棚子占满。吴才和进文出去捡枯枝,在棚内升火,围坐火堆,冷僵的手才终于有了知觉,杨非雪想,大雪日,来壶热酒暖身会更好,正想着,吴才从马背取出一布袋,除了一壶美酒,还有三个小包,牛羊肉花生米,外加鸡腿鸭脖。

杨非雪惊奇地看他一样样掏出来:“你别跟我说,早料到会如此,遂提早备好这些。”

吴才得意扬起眉毛:“如何,我这未卜先知的能力?”

杨非雪喝口美酒,啃口鸡腿:“我信你个鬼!”将酒递给徐悠柔,徐悠柔接下,狠狠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好几声,脸颊酡红,这个从不饮酒的小妞,想是在为自己壮胆。

这头,热火烤着,暖酒吃着,那边风雪之中打斗声未止,旁人看来,倒像那二人在为棚内之人舞剑助兴,杨非雪想不明白,不好好过日子,偏偏刀尖上打杀,奔波劳累不算,还有性命之忧。徐悠柔视线始终不离打斗二人,突然,一声惊呼,人跳起来,冲进漫天大雪。

雪愈下愈大,蓝色身影几乎融进雪中,黑色身影也已模糊起来,杨非雪不知发生了何事,吴才说,那二人胜负已定。

一蓝一黑二人均倒在雪窝中,不知累得还是伤的,提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粗喘着气,等待死亡逼近。终于看清那二人的脸,徐悠柔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一个不小心,被石子绊倒在地:“你们是谁?”

那二人似已力竭,一句话说不出,仰躺在地上,意识在消失,身下都有一大摊血。

杨非雪问徐悠柔:“你怎么了,为何作此疑问?”

徐悠柔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他们都不是天涯一刀客。”

杨非雪惊呆了:“什么?”

进文上前一步,确认道:“他们正是天涯一刀客和云舒客。”他一手指着黑衣人,说是天涯一刀客,另一位则是云舒客。

杨非雪嗅出不寻常来:“徐小姐,你又没见过他,怎知他们中间没有天涯一刀客?”

徐悠柔捂着脸,蹲下痛哭:“不……我……我见过他……”

徐中道由仕到商,与工农合作,眼界宽的杨非雪难以想象,于门第之事亦不大执着,许是见惯了阿谀奉承,梁不屈那一板一眼的性子倒十分合他胃口。他对女儿关爱甚少,怀着补偿心思,默许其对婚事的自主,先前在女儿跟前提过一次梁不屈,女儿未接话,他知晓女儿的玲珑心,故压下此事,另寻佳媒。

谁知,女儿去了一趟小雁塔,见了生母一面,回来后换了个人似的,说愿意接受月下仙牵的线,父亲可择日将女儿嫁出去。

徐中道办事颇有章程,寻了媒人与杨非雪交涉,只眼光不大好,寻的媒人姓范名光。

俗话道,无永久朋友也无永久敌人,只有永久利益,眼下俩人利益绑在一块儿,可暂结为友,然,在范光眼中,何事都可短暂,只有与姓杨名非雪的为敌是永久之事。

梁不屈拿出全部身家,聘礼仍旧少得可怜,范光赖赖她收了黑心媒金。梁不屈作了几幅画写了几幅字,托月下仙交给徐小姐,范光非要亲眼瞧一瞧,让她向他解释字与画都是何意,杨非雪绞尽脑汁充了一回梁不屈肚子中的蛔虫,字认错两个,被范光嘲了好一会儿。

范光突袭红叶馆,瞧见写着天涯一刀客的玉牌,给了杨非雪好一顿质问,她随口编的故事他将信将疑,她又花了一笔银子,觍着脸邀范光去天下第一厨吃顿好的,他才勉强放过,没去徐中道或梁不屈那里揭发。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走上正途,红叶馆的名声再一次打响,郑老特来红叶馆一趟,夸她为私媒长了脸面。看到在后院帮哑叔侍弄花草的阿桃,郑老叹了口气,问王阿桃对徐、梁二人婚事有何看法,王阿桃漫不经心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问问雪丫头,这桩婚事她做的开心不?”

郑老将她这句当作浑话,自然未问。

事实上,杨非雪以为自己会开心,却并不开心。高长行不止一次问她,她所牵的红线,依据是何,每回,她答的都是《唐律户婚》,法典之内,总会无错,她也因自己是个媒人,为保红叶馆招牌,万万不做打鸳鸯的棒子,也不乱点鸳鸯谱。可,徐悠柔和梁不屈这对鸳鸯,是她亲手点出来。徐悠柔在蓝山县哭过后,心灰意冷,同意嫁给梁不屈,说“既如此,于我而言,嫁谁都一样”。那一刻,杨非雪觉得,自己是个逼人嫁的恶人。

徐悠柔说,天涯一刀客于她而言,曾是真实的。

早在她头一回听闻他的事迹,他便在那间茶楼,一身黑衣,一把短刀,与众人一起旁听,就像在听一件与己无关之事。遗世独立的风骨,聪慧如她,一眼就肯定这人是谁,可怕又准确的直觉,让她在他提刀离去时,避开婢女,悄悄跟了上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孤身一人,十分不安全。几个不安分的小流氓被他一刀全数毙命,她害怕,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又奇异地开始心疼,于是,她从袖中抽出丝帕,帮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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