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第四十章

杨非雪怎么也未想到,入了刑部大牢后,头一个来看她的,会是死对头范光。

范光拎着两个酒壶,步子迈得很快,牢头打开门,范光给他一个银锭子,让他去外头等,见杨非雪除了憔悴一些,也没甚变化,表情十分嫌弃:“我去红叶馆找你,你不在,我才听说你关进大牢了。你也真是厉害,天天往刑部跑,当刑部也是你家开的啊!”

杨非雪心里窝火得慌,他无聊到要来牢里数落她?轻蔑地哼了一声,抱着膝盖转到里头,背对着他,不欲理会。

身后有咣当的酒瓶碰撞声,过了会儿,酒香入鼻,伴着范光没有好气的声音:“月下仙神通广大,谁都不怕,上头还有高长行罩着你,早晚能出去,我一点也不担心。”

杨非雪回嘴:“担心?我莫不是遇见了假的范公子?”

窸窸窣窣的敛衣声,范光似乎坐了下去,:“入狱了还这么嘴硬,你真不知道害怕二字如何写!”

“你知道,你写一个我看看!”话音未落,白瓷酒瓶递到眼前,杨非雪咽咽口水,斜眼道:“你干什么?”

“喝吧,西市的黄醅酒。”

“你下毒了?”

“下了顶级的鹤顶红,敢喝不?”

“有什么不敢!”杨非雪夺过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袖子抹了抹嘴:“死了正好拉你一起下地狱!”

“你这么恨我?”

杨非雪转过身:“你不也一样!”

范光瞪目道:“谁让你毁了我姻缘?”

杨非雪不耐烦地摇头,还记着,男人做到他这份儿上也是人间极品:“伶巧姑娘早已嫁人,您老就别再惦记了吧,世上好花何其多,何必单恋那一枝。”

“我早忘了她,我说的是另一个。”

杨非雪气势弱下去,喝口酒,使劲回想了下,实在不知自己还破坏了他哪桩婚事。范光还带着气:“破坏的姻缘太多,连自己都忘了!”

杨非雪试探地好声地问:“小女子记性不大好,不若请范公子提醒小女子一下?”

范光稍一提醒,杨非雪记起了自己造的孽。

按范光自己的讲述,他喜欢上了户部侍郎大人家的侄女,杨非雪却要将那女子与旁人撮合到一起,范光担心争不过,自己没出面,让一个朋友代替,结果杨非雪以‘同姓不婚’为由将他朋友打发了。

杨非雪只觉得委屈,自己并未做错,谁知道是范光想娶人,借给她十个脑袋,她也想不出范光会找个跟侍郎大人同姓的人代自己抢人,那时的她行的确实是正义事。范光怕是更觉得委屈,一时大意失了喜欢的人,不过自己此番境地,他还愿意来自己晦气,也着实不易。

杨非雪让了一步,先赔个不是,才恳求道:“我虽坏了你两次姻缘,你也毁过我的相亲,不若都放下?”

范光不依不饶:“你还抢我生意!”

“你抢我的也不少啊!”

“你对我无礼!”

“你先无礼的!”

“因为你,我爹骂了我很多次。”

这也怪到她头上?杨非雪来了精神:“你那次还害我入狱,逼嫁罪多重你知道吗,我险些不能做媒了!”

范光并不觉得自己错:“我才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让你低一次头,别整日的气焰嚣张,让人一看就想打。”

杨非雪不同意了:“我气焰嚣张?”

范光道:“不过嫁给高长行之后,你行事规矩了很多。”

提到高长行,杨非雪心里难受,气闷地喝了口酒。

范光举起酒壶:“我们一开始就不对付,你坏我好事,我也让你吃了苦头,算了,扯平吧!”

“好,扯平!”杨非雪笑着抬起酒壶,跟他碰了一下。

两人喝着喝着,头脑还清醒,只是舌头大了,话也多起来。

范光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能力不足,白白承袭了官媒。”

杨非雪呵呵笑:“我还羡慕你呢,出身好,想嫁谁嫁谁,还不用被人说配不上。好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提它作甚。我现在发现,你这个人还挺不错的,我身处牢狱,还特意带酒给我喝。”

范光靠着铁栏:“你以为酒是白给你喝的啊,我有事要你做。”

“什么事?”杨非雪拍着胸脯道:“只要我能做,肯定给你办妥!”

范光打了嗝:“我想娶表姑家的远房表妹,你得帮我!”

杨非雪嗤之以鼻:“你换喜欢的人比换衣服还快!”

范光哼哼道:“她们一个个的都嫁人了,难道我要为了她们一辈子不娶?”

杨非雪一听,倒也有理,不过……“你家是世袭官媒,你的婚事,还需要我一个私媒来帮?”

范光头一次夸了她:“你的点子多。”他怕他爹给他搞砸了。

杨非雪觉得他很实诚,说的都是大实话:“我少时读过一则故事,可以给你启发,话说有个叫温峤的,想娶他堂姑家的妹妹,恰好堂姑要他给女儿寻门亲事,温峤便说已经相中了一个郎君,其人家世、身份、品貌皆与自己相仿,问他堂姑如何,堂姑说乱世中能生存就能告慰后半生,哪能奢望他呢?话里是十分满意对方的条件。就这样,温峤送了玉镜台作为聘礼,成亲当日,他的表妹早已猜出是他,故意装作不知,实则芳心暗许,二人恩爱一生,幸福快活。”

范光道:“你哪里看的故事,我怎么从未看过。”

“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了。”杨非雪道:“你照样去问你表姑,看看对方如何反应,便知她同不同意了。”

范光抖着一颗不确定的心脏问:“不同意呢?”

杨非雪双目迷离:“不同意再带壶酒来找我,我给你法子。”

二人相对一笑,恩仇全泯。边喝酒边天南海北的扯,最后扯回到自己身上,说起自己曾经的不幸遭遇,竟惺惺相惜起来,相互比惨,你惨一倍,我定要惨上十倍才好。从少时惨到如今,范光问她犯啥事了,她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范光说她活该,杨非雪没有反驳,可不是活该吗!

范光又说:“哎,我挺看好高长志那小子的,他怎么不翻我家院墙了,也太没毅力,你叫他再来翻,我这个未来小舅子给他撑腰。我妹妹心软,他再坚持一年,保准她能动心。”

杨非雪瘪嘴:“呵呵……一年,范小姐有心仪之人,怕是看不上仲宁。”

“这你也知道了?唉……我这个妹妹,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瑞世子那个病秧子。”

杨非雪瞬时清醒:“你说范小姐心仪的人,是谁?瑞世子。”

范光很无奈:“是啊,瑞世子整日躺在病床上,有啥好,玉珠还熬夜给他绣东西,送到世子府还被人送回来,一番好意人家全不领情。对了,你拆散姻缘也是一拆一个准,给出个主意,让我那好妹妹死心。”

杨非雪狐疑地问:“你可认识吴才?”

“不就是整天在红叶馆晃悠的说书人,怎么不认识!我说的是瑞世子,你提吴才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试试你的记忆力。”杨非雪想了想才道:“月下仙从来只牵红线,从不做打鸳鸯的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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