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围剿明州时，明州也是死气沉沉，可如今城中可都是实打实冥界来的恶鬼，一路黑风煞气地杀到了明州城来，此刻盘踞城内早已不知是何等可怖景象。
正道修士们人心不齐，磨磨蹭蹭地到了明州城，也没人愿意涉足。
然而妖怪们也风风火火地赶来，当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顾三阳趁机道：“正打算进城去瞧瞧。”
荀云欢也冷冷附和：“查探也查探得够久了，若继续在此等下去也无甚用处。”
当即有人反驳道：“可天快黑了，夜间阴气盛，于我等不利。”
解无垢冷着脸道：“难道还要等到明日不成？”
“也……也并无不可！”
“对，左右已等了这么些日子，也不差这几个时辰。”
直到一声嗤笑打断了嘈杂。
叶既白抱肩倚着柳迁，站没个站样，稀薄的光落在琉璃眸内，洇出鲜明的讥讽。
“我说诸位，贪生怕死也不丢人，沽名钓誉才是笑话，你们要是不敢去，便让一让，将路让出来换我们上。”
众多妖怪与半妖彼此对视：“……”
哄笑声乍然响起。
虽然他们也怕死，可不得不说叶既白这番话真他娘的爽。
这些人族修士向来自称正道名士，但是人就有私心，是人就有缺憾，可偏偏孬种不肯承认自己是孬种，还要义正言辞地维护自己可笑的面子。
实在是好笑。
然而正道名士们脸色更差了，甚至有人讥讽道：“一群邪魔外道乌合之众，可别是想进城去投奔诛乾君吧。”
这话引来许多附和。
于是哄笑声停了下来，妖怪们沉下了脸，还不等他们开口，叶既白便牙尖嘴利地嗤了回去：“那不如一道进去？”
那人一哽，呐呐地没再作声。
沉默僵持之下，闵河负手站在众妖之前，抽了口烟杆，也跟着缄默了片刻，才开口道：“让开吧，这片天地不止是你们的，即使是妖也有资格活在这儿，我们今日一战不为任何人，只为我们自己，大可不必担心投敌与否。”
天地间更为寂静。
曾经争人妖争得你死我活，谁也不曾想到竟然有并肩作战这一日。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义无反顾要进城去厮杀的，是正道向来鄙夷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妖族。
足有半晌，荀云欢自人群中走出，金衣粲然，轻声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荀氏同天地共进退，荀氏族人听令，随我入城！”
叶既白微怔。
素来被嗤嘲的荀氏女，一向不问世事的荀氏，却是正道中第一个破釜沉舟的。
荀氏开了头，解无垢瞧了眼畏畏缩缩的其他门派，眼底的失望毫不遮掩，沉声唤道：“青恒弟子，随我进城卫道！”
长阳宗也不甘示弱，可顾三阳在带领弟子入城前，却回头瞧了眼鸦雀无声的众多修士，笑得如沐春风：“诸君今日所为本座记下了，若今日能安然回来，日后也不必结交，生死无论。”
小势力依附大势力，一旦失去依仗，那么也便相当于没了立足之地。
顾三阳这话一出，许多跟着长阳而来的门派弟子脸色倏尔苍白。
“还算有点担当。”闵河没几分真情实意地赞了一句，随即对后面打了个手势，“我们也走。”
行走间，阮玉涟斜睨了眼叶既白，压低了声问：“你行？”
“……”叶既白险些气笑了，“舅舅，我当然行。”
阮玉涟一怔，咬牙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叶既白举起了与柳迁十指交握的手，晃了晃，“您说哪个我都行。”
“小叶儿。”柳迁温声制止，“不闹。”
叶既白这才老实下来，稍稍垂着眼，鬓发便垂在颊侧，马尾高高束起，墨色的发带落在胸前，慵声说了句：“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交握的手忽然紧了些，叶既白抬眸，对上柳迁乌润的双眸。
那是个鼓励的眼神。
甚至没有担心与畏惧，只有令人心暖的柔和安抚，以及深情款款的决然。
叶既白看懂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他的柳迁也绝不会独活。
他们因彼此而温柔仁慈，也因彼此而无畏无惧。
与衍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