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银光乍盛,通体被覆银白鳞甲的巨蛇腾空而来,红芒照身,犹如矫龙眨眼便至,蛇尾自门缝间自上而下狠狠扫过,扒门鬼爪尽数被斩断化作黑气散去。
“怎么回事?祭法不是还没完成?”阮玉涟冷声。
闵河的哀叹声千回百转:“我们哪里知道?许是这法阵扰乱阴阳,给了冥界恶鬼可乘之机,无论如何,先关上这破门再说!”
“我不知道?”巨蛇盘曲身体,竖瞳森冷盯着鬼门缝隙,“有几个修阵道的试了,皆已重伤昏迷,此路不通。”
说话间,解无垢御剑而来,他规规矩矩束起的发已乱,周身灵气涌动大盛。
“诛乾君手段诡谲,我等皆未能寻到他所在。”解无垢往鬼门内的黑暗瞧去,“魂祭此门,已破阴阳,冥神为何——”
“别废话,闭嘴吧。”阮玉涟低斥,他们本有旧怨,说起话来自然也不客气,“这些年凡间乌烟瘴气,也未见哪位神佛救苦救难。叶子玉身负妖骨,非人非妖,又精通阵道,平遥鬼门得关全赖侥幸,事到如今,还想着指望旁人不成?”
解无垢脸色发青:“你休得胡言!”
阮玉涟回以冷笑吧,像是不屑同他说话般,瞧向了赶来的顾三阳与荀云欢二人,视线最终却落在白衣染血的柳迁身上,说:“世人当自救。”
柳迁苍白一笑,仍是如玉君子,只是目光并未离开下方盘坐的黑衣青年,写满坚毅。
浩劫将至,神佛无踪,除却自救之外也没有其他出路可走。然而时间多愚人,到底还是有人不愿,非要指望着他人来救。
明州城内有妖族前后奔走,明州城外有世人观望不前,顾三阳忽然低声笑了:“一念善恶,妖竟比明州城外的那些更像人。”
离他最近的解无垢脸色一僵。
进明州城的人与妖数量几乎对等,眼下与简尧单打独斗将其牵制的叶既白,也曾身负累累骂名,甚至于他的母亲也死于青恒逼迫。
然而口口声声匡扶正义替天行道的道长们,此刻躲在明州城外畏缩不进,只想着坐享其成,等别人用命去换太平和乐。
“所以荀氏不入世。”荀云欢仍是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世间少不得贪嗔痴,当年围杀简尧时,又有几个没私心?简尧固然该死,诸多简氏支脉却无辜,因果如此,传闻凡间业障累积至无可消弭时,便会天降灾劫。灾由人心生,人间业障污秽太多,理应有这一劫。”
荀氏一向不理纷争,不仅是因荀云欢看得开,更是因她有破釜沉舟的气魄,宁愿隐世也不肯涉足凡间这趟浑水。
柳迁与闵河一人一边死死抵着门,幸有其余几人不断地斩断鬼手,免得他被生生剥去皮肉。门外抵抗,门内便竭力挣脱,两方互不相退,僵持之际,下面坐如老僧的黑衣青年倏尔一颤。
柳迁始终留意着叶既白,自然也瞧见他不合常理的颤抖,苍白面上涌现几分忧心:“小叶儿不对劲。”
不只是他,叶既白的反常太明显,呼吸深且快,如同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纤白如玉的双手死死按在琴弦上,用力到仿佛要将手指折断。
闵河喃喃:“他要撑不住了。”
“简直胡来!”阮玉涟声如冰,“身负妖骨也经不起这般作践自己,他能撑到现在已在我意料之外,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不必多说。
叶既白借惑心诀造虚境困住了简尧,若是他败了,简尧必定挣脱束缚,这祭法如今已扰得阴阳不稳,若是再叫简尧献祭成功,不仅是他们先前的挣扎一败涂地,人间也必定生灵涂炭!
闵河眼一闭,自暴自弃:“罢了,不成就不成,闵爷为外头那群惜命的蠢货折腾这么长时间,也算他娘的仁至义尽了。”
他话音刚落,静止的猩红法阵倏尔有了动静,红芒流转,血光照明无尽长夜,风声呼啸撕扯着一方天地间稀薄的灵气,
在场之人心头骤然一沉!
“等等,你们看!”荀云欢罕见地惊诧道,“阵法在逆转!”
几乎将整个明州城覆盖的法阵灵芒缓缓逆行运转,而鬼门内骤然爆发无数尖锐不甘的嘶叫声,他们仿佛已知道最后的机会在眼前消失,声嘶力竭地哀嚎挣扎,破败的简氏仙府中却骤然冲出一团光影,以迅雷之速掠向半开的鬼门。
“拦住他!”
不知是谁惶然吼了声,几人近乎下意识出招相拦。
离得近了才瞧出,那光影之中是道映着血芒的模糊身影,还未靠近鬼门,便被数道红光笼在其中,与此同时阵法中灵流冲出,阻拦在阵法前的几人难以抵抗,眨眼间被狠狠震开四散。
还未待几人重振旗鼓,下面便传来道嘶哑高喝:“别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