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徐溪眠俯身叩首,瓢泼的大雨从脖颈灌进口鼻,窒息和灼痛席卷五感,他攥紧了两拳,手中徒劳地抓着地面的烂泥,颤声道:“求你……不要……”
不要出家,也不要……留我一人。
可他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那日夜半,若不是他引诱徐因醒,一心强留徐因醒做那等事,未能及时察觉庄内异状,剑庄怎会无力对抗仇敌、怎会落得一个灭门的下场?爹娘也就不会……
是他,间接害死了徐庄满门,害死了一手将他抚养长大、视若亲子的爹娘!
徐溪眠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几乎缩成一团,那么泥泞,狼狈不堪,卑微如尘土。
他几乎要溺毙在心里翻涌的愧疚之中,如果可以,他宁愿用项上人头向徐因醒赎罪。他害怕,害怕徐因醒恨他一辈子、永远都无法原谅他,害怕徐因醒……不想要他。
徐溪眠难以自抑地想到那间封闭的密室、那快要将他冻烂的寒气、那扇怎么也打不开的石门。
三个月前,徐氏灭门那夜,他和徐因醒同敌人缠斗,重伤昏迷,不省人事,而后在一片黑暗中被冻醒之时,已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只是惊惶地发现自己身处幽禁之所,满室寒玉,有人从外面锁住了他。那里除了徐溪眠,再无一人,没有徐因醒的踪影,没有他留下的讯息,连气味都没有。
徐溪眠不怕黑、不怕冷、不怕密闭、不怕死,他只怕徐因醒出事,又怕是徐因醒主动丢弃了他,怕那个囚住他的人,是徐因醒。
可直到受尽折磨出来了,才发现,徐因醒正是如他心中所怕的那样,不想要他了。徐因醒要出家,便打算把徐溪眠永远抛下、留他孤身一人。
寺内,佛前,烛火摇曳下,蒲团之上跪着的那人披散着一头黑发,轻轻对面前的老僧摇了摇头,淡淡道:“大师请吧。”
徐溪眠闻言,蓦地从地上抬起头来,他脸上尽是泥污雨瀑,形容惨淡,深邃的两眼下水流如注,叫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无计可施,可笑又可悲地口不择言:“徐因醒——你若出家,我们便从此再无瓜葛,一刀两断!”
徐溪眠咬紧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这句话挤出来,还没能起到伤敌的作用,先把自己的一颗心戳得稀巴烂,因为他知道,徐因醒不爱他,也不在意他,无论是作为兄弟,还是情人。
即便他们曾经贴得那么近,即便他们做尽天下亲密事,即便徐溪眠用尽心思想要讨好徐因醒,可对于徐因醒而言,他从来都是一块想甩却甩不掉,只能被迫沾上的狗皮膏药。
他这样卑贱如泥,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地乞求,就算是曾经,也只是让他心生厌烦,巴不得早日摆脱罢了!
更何况如今,徐因醒还恨他。
那夜,徐因醒跪在爹娘的尸体边,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用侮辱的、饱含恶意的眼神看他,“徐溪眠,你就那么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