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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江崇礼后记 她是特别的那个。(1 / 2)

第六十章江崇礼后记 她是特别的那个。

  江崇礼其实并非一个高尚的人。

  他之所以选择自刎而死, 只是想留给自己一个体面。

  

  他在倒在血泊里,瞳孔仍然张开的这最后的时间里,看见曲薇儿有些慌张的样子, 忽而心里就生出了一些淡淡的暖意。

  

  他一生都在追寻暖意。

  

  他从出生后,就没有人喜欢他。

  因为母妃早逝,没有留给他任何的东西, 所以他毫无权利和背景, 又被孟辛帝讨厌,所以他幼年时开始,最先学会的,就是去看宫人的眼色。

  他仿佛从一生下来就是错误的。

  

  在刚开始的时候, 他也想过为什么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平。

  他在皇宫内长大,红墙琉璃瓦, 在灿烂阳光下, 反射着纸醉金迷般的光泽, 他是皇子, 是尊贵的十四殿下, 他也该享受一日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的。

  

  他被身边的小内侍这么教唆着。

  那内侍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水灵,绵软的手总是拉着他, 告诉他:“您是尊贵的皇子, 是有可能以后登上皇位的, 到时候, 就没有谁敢来欺负您,他们都会跪下对您俯首称臣。”

  

  江崇礼那个时候还太小了。

  江崇礼根本不明白内侍口里的意思,但他清楚了,自己并不是注定了只能被欺负, 他是有别的选项的。

  

  所以,在小内侍的巧妙安排下。

  江崇礼见到了孟辛帝,第一次见孟辛帝的时候,孟辛帝身体不好,坐在高高在上的大辇上,身边衣香鬓影跟着数不清的人。

  那些人穿红着绿十分热闹,衬托的一脸病容的孟辛帝也恍如天人。

  小小的江崇礼跪在地上,尖声细气地喊:“父亲大人。”

  “你是谁?”孟辛帝的声音里全是威严。

  

  他被吓了一跳。

  他说不出话来,有人替他回到:“陛下,这位是十四殿下。”

  “哦。”孟辛帝懒洋洋地眼皮动了动,他似乎是累极了,看了两眼江崇礼,说:“谁准你出来的?”

  孟辛帝的口气并不算动怒,但听着周围的人却吓得顿时都跪下。

  抬着大辇的人脸色惨白,站的笔直,恭敬地低着头。

  

  江崇礼仰着头看着孟辛帝。

  这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做一个帝王,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享受别人的卑躬屈膝,又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知道自己触怒了孟辛帝,还天真的仰头看着孟辛帝,咧嘴笑开,学着小内侍教给他的样子,说:“父亲大人,儿臣住在业幽宫里,一直很想念您的。宫里的桐花开了,很好看的,您要去看一看吗?”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宫人脸色更难看了。

  最后,孟辛帝让人将他拖下去,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小宫人也从业幽宫里消失了。

  

  那一年。

  业幽宫里的紫色泡桐开的非常好看,等花朵凋谢以后,夏天骄阳灿灿,泡桐硕大的叶子遮天蔽日。

  他经常坐在树下,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看地上的蚂蚁。

  

  他逐渐长大,开始在其他宫娥的嘴里知道,那个小内侍是别的妃子故意找来,让他到孟辛帝面前去闹事情的。

  只是孟辛帝当时病重,没有什么惩罚他的心思,所以只是罚他不得再出业幽宫。

  后来他才知道,孟辛帝并不喜欢他的母妃,他的母妃是一个官家小姐,选秀进宫后,开始孟辛帝是宠爱她的,因为她喜欢泡桐,就为她在业幽宫里栽种了这么多的泡桐。

  但后来,他母妃家族中做官的人得罪了太后,连带着孟辛帝也被责罚,恐惧太后的孟辛帝当即就冷落了江崇礼的母妃。

  江崇礼的母族被悉数诛杀,他的母妃病死在重重宫闱里。

  所以孟辛帝讨厌他。

  

  他从宫人的话里,明白当年的来龙去脉,他开始明白了算计。

  几年后,他长到了年岁,即便孟辛帝不喜欢他,也得让他去读书。

  他终于出了业幽宫,去学宫里上学。

  

  他常年待在业幽宫那一方狭小的地方,他不会八面玲珑地说漂亮话,也没有其他人那样多才多艺,甚至于,他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他是愚笨的。

  所以后来,他是被送到齐国做质子的那个。

  没有人喜欢他,他跌跌撞撞,从未收到了一丝温暖。

  

  后来在齐国,他慢慢长大。

  他学会隐忍心思,也学会曲意逢迎,他开始慢慢的像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逐渐的,他手上也开始沾上血。

  但此时孟辛帝已经登基,齐国的人即便对他十分不满,也不敢表露的过于明显。

  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是有可能回去做储君的。

  

  他们讨厌他。

  所以即便不会闹到他跟前,也会在背后嚼舌根。

  

  江崇礼在这种纵容里,逐渐领悟到了权利的快感。

  他听到有人说他:江崇礼就是条毒蛇,一张口就是毒牙!

  

  他当时正从墙边过,听到宫人的话站住脚步,隔了一道墙,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齐国的宫殿宫墙也高,他看见的天空,是被割裂以后的样子。

  那天,他不觉得被人辱骂而生气,却心里空落落的,但十分开心。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源头,只是淡淡笑了。

  

  随后不久,太后寿宴。

  他想了办法,在李秋娘的帮助下,借用那个草包蒋煜文的手,就顺利到了京都。

  谁知道,到京都,碰到第一个人居然是传说了惊采绝艳的状元郎温昌斐。

  只是这个时候的温昌斐,要被流放。

  月色寒彻,银光迸溅。

  琉璃金瓦之上,不时几只寒鸦飞过,下立的宫人手中鹅黄灯笼蒙上一次寒意,远处一面秋水纹湖,夜风袭来,只觉得寒气上身。

  

  温昌斐实在狼狈。

  温昌斐趴在地上,声嘶力竭:“李真,我要杀了你!”

  当时,温昌斐被李真一刀要了他的命根子。

  

  江崇礼身边的侍从小声说:“殿下,我们要绕开么?”

  “不用。”江崇礼淡淡笑了。

  他是当一颗棋子一样,救了温昌斐的。

  

  这是他到京城的第一步。

  而后他开始步步为营,在阮江雪的帮助下,他开始网罗一些自己的势力。

  时隔几年,再到京都,京都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孩子,而是正经的十四殿下。

  

  他有些茫然,又觉得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阮江雪对他的到来很欢迎。

  京城六族十二贵中,阮家跻身十二贵,是因为阮家的神童阮江雪。

  阮江雪心有城府,但孟辛帝忌惮阮家已久,阮江雪为了保住阮家,很愿意帮他去争抢王位。

  阮江雪当时说:“事成之后,殿下洪福齐天,赏赐我一家平安即是天恩了。”

  他知道阮江雪不是老实的人,但确实是阮江雪促成他回到京都。

  他知道阮江雪的野心勃勃,但他没有的选,他身无长物,只有一些在齐国的交情,回来之后丝毫无用。

  他需要一个人,在京城帮他做事。

  阮江雪是一个好的对象,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朝中的局势波涛汹涌,他在阮江雪的帮助下,也是顺风顺水。

  虽然太后和孟辛帝依然不喜欢他。

  只是孟辛帝已经病重,早年他觉得魁梧的男人,时隔几年再见的时候,已经变得消瘦,整日里咳嗽,浑身弥漫着一股药草的苦味儿。

  

  太后也是难以对付,她垂帘听政,眼看着孟辛帝时日无多,她在挑选着新的君王,但从来没有将目光落在江崇礼身上。

  

  太后中意九殿下江崇申。

  一则,江崇申有个妹妹和母亲,好拿捏。

  二则,江崇申爱山水画作,完全是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根本不能当好一个君主。

  

  太后不中意他,孟辛帝也不中意他。

  他过的其实举步维艰。

  他对京都,印象最深的,属于阮家大宴的那一天。

  那是他在京都里,第一次见到那些来恭维他的百官被卑躬屈膝,他似乎提早就享受了一个帝王的待遇。

  

  那一天,阮家的门前很漂亮。

  正是晚霞明艳的时候。

  淡淡绯红金光穿透云层落下来,碎金般洒满街道。

  京都大道上,赶夜市的人正忙着挑担子去摆摊,家家户户炊烟也起了,但一墙之隔的阮家,在这样的喧闹だぬ小ゼミ情ダヴ诗ヅヂ独ギヰ家ぎあ气氛里显得鹤立鸡群。

  门口雕梁画栋两只狮子模样可怕,颇有震慑之威,十三道台阶上才是高高的门楣,阮家管家正站在外面迎客。

  

  来客络绎不绝,全部都面带笑意。

  那是对他的恭敬。

  

  虽然都是些京城没有实权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但来的人虽都身份不低。

  江崇礼看着这一切,这只是他在京都的开始。

  

  他坚信,他会一步一步,爬到那个顶峰的位置上。

  

  这场宴会,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出现在宴会上,和一群人推杯换盏,到中途的时候,他有些微醉,于是出来,正好碰到那个孟家的孟小姐,来找阮江雪算账。

  两个人在竹林里说话。

  他闲来无事,就站在外面望风。

  

  “做妃子不好么?”阮江雪说。

  孟晚樱被逼急了:“可我不想入宫!我于你有恩,你难道不该报答我?”

  明明是孟晚樱占着上风的事情,却显得局促不安,到最后,甚至哭了,啜泣着小声哀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回那个鬼地方了!穷乡僻壤的,只有一堆刁民!而且我哥哥,他必须得出仕,不然,不然——”

  “山清水秀的,多好呢。”阮江雪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但仔细听,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江崇礼也不喜欢孟晚樱。

  她的眼睛太功利,总让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看着孟晚樱被捉弄,他站在墙边,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像是笑孟晚樱的愚蠢,又像是在笑那个年幼去拦孟辛帝的自己的愚蠢。

  

  好个孟晚樱,小小年纪,就敢与虎谋皮。

  最后被利用完了,丢在一边,真是好笑。

  

  “你!”树林里的孟晚樱终于幡然醒悟,“你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你让我这么冒险做事,到头来还想踹开我,要是我把事情捅出去,你也别想好过!我可知道,这事事关蒋煜文!万一我抖出去——”

  

  里面的宴席已经开了,丝竹声传过来。

  江崇礼靠着墙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派漠然。

  

  “是非之地,”忽然有人这么说。

  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很悦耳。

  他躲在暗处,刚才因为走神,所以都没有发现居然有人走到了这边。

  他心里一动,走出来,笑着问:“是非之地?”

  

  来人是个姑娘,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抬头看着他。

  而后,这姑娘呆住了。

  他今日穿的雍容华贵,一件金色的衣裳,头戴金冠,额边细碎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额角两侧,更显得眼睛深沉钟灵毓秀,象牙白的下颌锋利。

  刚才在宴会上,不少夫人都看直了眼睛,她愣住,也是正常的。

  

  “殿下。”她赶紧低头行礼,像是很害怕。

  “这就没意思了,”他心里顿时索然无味。

  他看着她,忽然伸出手,细长的指尖就要去抬她的下巴。

  她却赶紧躲开。

  他的指尖落在月光里,活像骷髅一般白。

  

  “殿下,臣妇先行告退了。”

  “着什么急?我可特意给李国公府下的帖子呢,”

  “殿,殿下,请您自重!”

  她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殿下,臣妇要走了。”

  江崇礼并不让开,他垂头看着曲薇儿雪白的脖颈。

  “你不怕世子,还怕我?”江崇礼好笑,“他可比我不算人多了,他没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他报仇的?”

  “殿下

  “啧,这么漂亮的世子妃,就这么送到我手上。”江崇礼捡起曲薇儿落在肩膀上的几丝头发,捧在自己掌心细细地看,“我如果在此将你劫走了,你说他会怎么办?”

  

  但曲薇儿只是沉默。

  她越是不说话,江崇礼就越烦躁。

  

  他那天做东,宴请这些京城的王公贵族,只是让阮江雪搭桥,试试这些人对太后的衷心,至于给李国公府的帖子,虽然是他下的,他却并没有料到曲薇儿会来。

  

  李峰一定会来,因为他和李真一向不合,并且最爱恭维别人凑热闹。

  但李真花大力气娶了曲薇儿,却舍得她来闯这里?

  

  江崇礼正想说话,远远一道冷光反射过来,落在他眼皮上。

  他警惕看过去。

  那是一个姑娘,躲在屋檐的暗处,想来身手不错,竟未叫人察觉,她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了,落在江崇礼眼皮上的光,就是她手里刀刃的光。

  而且——

  远远地,一堆家眷突然朝这里过来。

  为首的是阮江雪的亲娘,一堆妇人叽叽喳喳,说要过来看美景。

  

  大晚上有什么美景?

  江崇礼瞬间了然。

  

  李真给曲薇儿安排的这两个侍女,一个拿真刀,一个拿温柔刀。

  

  江崇礼松了手,“去吧,世子妃。”

  “是,殿下。”

  曲薇儿迅速溜了。

  

  江崇礼望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他从小被李政在学宫欺负过,又跟薛金泽也有过节。

  所以李国公府的所有东西,他都感兴趣!尤其还是一个能让蒋煜文闹绝食、让温昌斐落魄被充军的一个千金小姐。

  “有意思。”江崇礼指腹捻动,意犹未尽。

  

  阮江雪过来。

  阮江雪道:“你在看什么?”

  江崇礼立马挡住他的视线,“没什么,人走了?”

  “打发了,真是麻烦。”阮江雪声线很冷,毫无人情味,一改刚才的散漫,“她不想入宫,但将她放在京城,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动手做了。”

  “随你吧。”

  江崇礼随口应和,只扭头又看了一眼曲薇儿离开的方向。

  说着话两个人就去宴席上了。

  

  但他脚下在走路,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曲薇儿。

  他觉得,这个姑娘,很不一样。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她清清淡淡的样子,却总是撩动他的心弦。

  

  直到,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大明观寺要过浴佛节的那几天。

  

  孟辛帝已经病入膏肓。

  一派臣子不愿丢下孟辛帝这枚残棋,全部齐聚大明观寺,为孟辛帝祈福,另一派臣子支持太后,尽数随驾。

  再加上,那天是江崇申主持,想要拥立新君的臣子,也唯恐有人刺杀江崇礼,全程诚惶诚恐地护驾。

  因此,只久病的孟辛帝和一众妃嫔留在了皇城。

  皇城无人值守,简直是一块肥肉,只是太后操弄权政,也不能有人想造反。

  于是梦里的江崇礼便佯装回齐国,实则带着人,夜袭皇城。

  那天以节日焰火为信号。

  

  大明观寺焰火最绚烂的时候,江崇礼起事,几响炮药掺杂在京郊之外的烟花里,没人察觉出来。

  等众人接到江崇申下属的急报时,江崇礼已经入主皇城。

  

  他喜欢那个帝位很久了,但是那一天,他人却不在皇宫里,而是在大明观寺。

  本来说好的阮江雪带人去包抄大明观寺,他却也去了。

  寺里闹起来鸡飞狗跳,一堆文人吓得东逃西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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