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都忍了下来,无数次拼尽全力,无数次死里逃生,只为了出去见燕时早一眼。
他脸上没了笑意,谁能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离开锁妖塔的那一天,他的眼中彻底没了光,宛若行尸走肉。
燕时早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走到自己身边的。
可他至今记得嬴孽出现后自己的厌恶和仇视。
那一刻,他想让嬴孽去死。
这一刻,到底是要多讽刺。
他开始闪躲,开始怀疑光幕中的内容,开始……怀疑自己。
毫无疑问,如果光幕中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真的,那光是清一这件事情,他便亏欠了嬴孽。
哪怕……嬴孽曾经背叛过他。
可是,光幕中时间线抵达真相那一刻,他终究还是明了嬴孽跟风孽的区别。
他明了——嬴孽从始至终都没有害过他。
锁妖塔里的那个少年才是恨他入骨,处处设局的那一个。
说不清是荒谬还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风孽竟然是死后的嬴孽!
也就是此刻,他心中突然涌起希望来!
在还未明了光幕中发生事情的真实性,他心中涌起了希望来。
或者说——他看似抗拒怀疑,却还是在唯一一线生机出现的时刻选择了相信——尽管回到过去这样的事情充满了荒谬!
风孽尚且能回归复仇。若真如此,那嬴孽是否也能以另一种形态存活着!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无法收拾。
可他也开始迷茫不解。
他做过这样的事情,还有脸去找他吗?锁妖塔里的风孽真的是死后的嬴孽了吗?他们又是如何共存在同一个时空的。
不止他有这样的猜测,凰荼眼中也浮现出希望来,唯有嬴亓暨跟嬴卿竹眼中并无半点期待,甚至颇有几分怨恨和狠绝。
若是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便能发现他们眸中赶尽杀绝的狠辣。
到这一刻,到底是谁在操纵着光幕展示已然不重要了,幕后之人用心亦然。
锁妖塔事件后的嬴孽逐渐在燕时早对嬴卿竹的宠溺中失望,哪怕是后来被种了情蛊,也还是在不被当人对待的过程中选择了忍痛离开。
种情蛊、剜目、放血、丢进蛇窟、被碾碎骨头、目睹如月的死亡、直到被锁上琵琶骨丢进禁地。
燕时早废他修为,却不知道嬴孽为了他什么都没有剩下。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少年白了头发心灰意冷放弃了挣扎。
温景棠尚且不忍让他有个垫脚的地方,陪他看了一夜的烟花。
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呢。
燕时早死死咬着牙,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
在温景棠跟嬴孽共度的这一夜里,他为了嬴卿竹选择处死嬴孽,为了证明自己的确对嬴孽没有半点不忍,竟然是狠下心,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可嬴孽……
却还是在自己心灰意冷后不管不顾地断了琵琶骨上的锁链为他挡了这一剑。
他明知必死。
他明知无路可回头。
他明知,他早就被燕时早放弃。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硬生生挣脱锁链的代价是琵琶骨也断掉。
谁都知道琵琶骨断了意味着什么,可他明明是痛得撑不住身体了,体力不支了,却还是硬生生撞开了燕时早——一个废人用他最后的力气护住了害他至此的……心上人。
光幕中的嬴孽眼里满是泪水。
谁都想不到,那个拼了命也要活下去的少年竟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亦是谁也想不到,他至死都在保护燕时早——体内的情蛊在温景棠离开后便被他生生挖走。
他不是温柔的人,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唯一的一个例外却让他输得彻底。
他那饱含委屈的一生,不停被放弃的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悲剧般地划上了句号。
光幕一暗,地上失去光泽的吊坠被青衣人拿起,轻轻吹掉了上面的灰尘,下一刻,那吊坠突然变成一枚圆润的黑色棋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那个青衣人便是清一。
此时,他露出颇为愉悦的目光:“终于结束了。”
他身后跟着的归起圣将手中的昼渊推了过来,后者踉跄了几步,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归起圣勾着唇:“凰荼殿下,这是我师父送你的礼物,还请笑纳。”
说罢,他扯了扯手中的链子,迫使昼渊扬起了脖子来——他像狗般被套上项圈,纵然屈辱,却不见后悔,只是向清一投去了阴狠的目光:“清一,你说过会让我哥哥活下来的,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就算死了也要纠缠你。”
凰荼痛苦难当地从地上爬起来。
目睹嬴孽的一生,她心知昼渊给嬴孽带来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心知昼渊对嬴孽的残忍。
他不像燕时早,被嬴孽保护着,这便是最合理的发泄人选。
但凰荼没因嬴孽的死亡疯癫,昼渊有罪,但面前这个清一,难道不是更可恶吗?
是他促成了嬴孽往后的悲剧。
她带着恨意袭向清一,然而,剑尖在离清一不到一寸的地方却突然止住,再也前进不了半分。
清一笑容恬静安然,他伸手夹住那斩神剑,只见“叮当——”一声,无往而不胜的斩神剑突然碎成了雪花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