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孽没有出现之前，这青环蛇蛇窟中每年损失都是巨大的。
直到嬴孽……
他如今见秦涅受伤都心疼不已，为他觉得委屈疼痛，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嬴孽以身伺蛇，他当真觉得嬴孽不会死就拼命作践他。
只是，再怎么强大的人，也是会疼的。
这个道理，他却是到了今日才懂。
到了今日才知道嬴孽当初的痛苦绝望。
燕时早麻木地取了蛇胆，又放了蛇血，将蛇涎给挤出来，净化后才成了丸子状，这才将那颗丸子塞到了秦涅的口中。
他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有少愧疚。
他未曾发现，这一刻的他竟然如此想要逃避。
直至秦涅神色好转，他这才将秦涅放回床上，伸手捏了个法诀清理房间的脏污。
原想着让昼渊看着点秦涅，却发现，秦涅似乎许久没有出现了。
这根本不是个傀儡该做的事情。
但燕时早也不想去找什么答案原因的，抬手给秦涅捏了个护身的法诀，转身往魔界而去。
不管这青环蛇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有些事情都必须了结掉了。
然而，他遍寻不至的那道青影却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畅通无阻地入了魔界，飘进了魔狱。
因为前两年的巨变，魔狱的顶被轰掉了，魔狱中的蛇窟也袒露在天空下。
旁边的残垣破壁上甚至开始长草，阴暗的那一面，虫蚁都多了起来。
他站在一处低丘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蛇虫鼠蚁安家的地方，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戾气。
他见过嬴孽无数狼狈的样子。
包括他在蛇窟中颤抖着身子，想要躲避却被铁链锁住，无处逃窜的模样。
那个人是极怕蛇的。
好像是因为小时候嬴卿竹让人往他被窝里丢了蛇，从此，他每次上 床都会下意识抖抖被子。
他原以为换了个身子便会好些。
可秦涅也有这样的习惯，他试探着问过一次，对方只说见过画本里——他担心被窝里会长出蛇来。
他问秦涅是在哪里看过的画本，他又摇头表示并不知道。
所以秦涅也是怕蛇的。
那么怕蛇的一个人却因为他屡次受到伤害。
燕时早心中密密麻麻的疼。
自从嬴孽死去，他便好像是被困在过去的回忆中去，每每想到过去的事情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他许久不回魔界也是这个原因。
每每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他都会想到嬴孽，他都会想到自己对嬴孽的残忍，想到嬴孽的一切苦痛。
他原以为一切都快要好起来了，可是在见到秦涅因青环蛇而受伤，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是亏欠嬴孽多少。
他想，秦涅如果恢复了记忆，不想原谅他的话，那就不原谅吧。
他也觉得他不值得被原谅的。
甚至，他还觉得，秦涅想不起以前，一直维持着如今模样也行——尽管他时常会觉得秦涅有些陌生。
但是，唯有完全不记得往事的秦涅是开心的。
唯有不记得过往苦痛的秦涅能无忧无虑地开怀大笑，唯有不记得他带来多少伤害的秦涅能够无所顾忌地跟他在一起，撒娇耍赖。
所以……秦涅还是别恢复记忆了。
那些苦闷沉痛的记忆，他都不想再替嬴孽记得了。
至于过去的一切……他既然已经知错，就不该让伤害到嬴孽的鬼东西又伤害到秦涅。
他眸中睥睨，居高临下地靠着穿梭在残垣破壁间的青环蛇，掌间凝起大股魔息。
魔息所过之处，蛇虫鼠蚁尽数死去，悄无声息，犹如嬴孽魂飞魄散的那一天，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却尤怕它们死而复生，掏出火折子起了火，丢进了被掀飞的蛇群中，动也不动地看着火势逐渐变大，似乎将这处残垣破壁，连带着嬴孽受苦的记忆一同烧尽。
他目光清冷，若非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绝对无法让人猜出他的后悔。
可他如今确确实实是在反思。
纵然是将这处蛇窟烧得干干净净又改变得了什么？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得的觉得自己不该再出现在秦涅的面前。
他带给嬴孽那么多的苦痛，如今还去招惹他的转世这是正确的吗。
魔狱背面，那道青影已然泪流满面，他魂体飘忽，看着那已经化为飞灰的蛇窟死死捂住了嘴巴，这才没有让喉咙里的痛苦嘶哑着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