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
嬴孽终于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微微沙哑,燕时早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突然睁得很大:“你——”
嬴孽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忽然从他眼前消失,燕时早的手茫然无助地凝固在半空,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许久之后,心悸的感觉才慢慢散去,可是身边再无嬴孽的气息,只有蛇虫鼠蚁烧焦的味道呛鼻又难受,引得他几乎要落泪。
他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只是嘴唇依旧微微颤抖,目光也还死死盯着嬴孽刚刚站着的地方。
回秦家后,秦涅已经恢复大好,闹腾着要出去玩。
他这无忧无虑的模样倒是跟初相识没有半点区别。
以前,燕时早总是在想,如果没有经过那些磨难,嬴孽是不是也能这么任意妄为。
可如今,他却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真是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吗。
尽管他与嬴孽长得一模一样,尽管昼渊跟在他的身边,尽管他们某些习惯相通,可燕时早越发觉得不对劲。
在魔界见到那道青影之后,心中的怀疑越发强烈。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秦夫人被闹腾得不行,口中喉中突然变得干涩。
秦涅很聪明,知道自己的优点在哪里,撒起娇耍起赖来根本就没有收敛过,直到达成目标时或是踩到旁人底线才会给个好脸色。
嬴孽就从未这样不讲道理过。
他谨小慎微,做事周全,面面俱到,所以才以人族的身份在他的不待见下仍旧成了魔界的副使,就连在床上受不住了也只是把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哼哼,祈求怜惜,尽管没说话,那眼睛也像是会说话一样,水光盈盈,眼尾泛红。
嬴孽不撒娇,可他每每看到那双眼睛都会下意识心软。
这也是嬴孽做过的最大胆的举动了。
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们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他之前纵容着秦涅,他一撒娇便心软,没了底线,可如今仔细想起来却觉得,哪怕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在完全不一样的环境中长大,那品性差异也不该如此巨大。
他脑海中的东西越来越多,像一团乱麻挤进了脑海中不停打结,直到彻底解不开了为止。
他好像是陷入了一个大阴谋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
秦涅跟他擦肩而过,欢快地喊了声夫子便被众星拱月般拥着出去了。
秦夫人这才注意到燕时早的到来,招手示意他过来说话。
燕时早怀着怪异的心情靠近,低低地喊了声:“夫人。”
秦夫人让他坐下,她有些关于秦涅的事情想要问问他。
燕时早抿了抿唇,没有拒绝,可心中仍旧不安。
然而,秦夫人一开口说的却不是秦涅的事情,而是问燕时早:“夫子可有家室?”看似客气,但态度总是有些凌厉的。
燕时早摇头,可摇到一半却又点了头。
他差一些便与嬴卿竹结为夫妻。
只是这一次他心中所想却是嬴孽。
嬴孽虽然跟在他身边从未有过名分,但若是男人能生的话,嬴孽估计都生了几个了。
他自私地把嬴孽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眼下还给他套了个自己夫人的名头。
秦夫人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此。那我且问你,你那夫人可还在世?”
燕时早目光骤然变得凌厉。
哪怕秦涅有可能是嬴孽所附,秦夫人又是秦涅的娘亲,但这种唐突的话也不是她可以问得的。
秦夫人被他眼中的杀意吓了一跳,慌忙拍了拍胸膛:“这梦竟是真的。”
燕时早愣了愣,继而道:“什么梦?”
秦夫人还未出声,耳边却已传来方才高调出门的秦涅的惨叫声。
他竟然是被人推了回来,重重砸向地面。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秦涅身上,他吃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燕时早半跪着伸出双手将他捞住。
而此刻,他距离地面只有两个拳头不到的距离。
脱离危险后,他眼眶中逼出眼泪来,娇气地环着燕时早的脖子哭,说身上疼。
但燕时早的魔息在他身上走了一遭,也只发现了他嘴唇下面一道细微的伤口。
若不是发现得早,恐怕都要自己恢复了。
燕时早眸光冷沉,若有所思。
秦涅埋怨他不疼自己了,也不管他受了伤了,被人欺负了去。
燕时早却觉得心里重重一震,心情异常沉重。
若是之前,他此时也应当只有心疼。
秦涅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的声音也在他耳边持续,让他重重捏紧了拳头,心中更加烦躁。
若是嬴孽,哪怕是受了更重百倍千倍的伤也不会这么失态。
唯有一次哭得崩溃,几欲断气,却是被他逼着剜了目。
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质问过自己。
若是他也像秦涅一样,质问自己是不是不关心他受了委屈,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