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补魂
上礼庄没通电灯，黄大仙家庙里只点一盏豆大油灯，光线暗淡只能影影绰绰看出来老太太窝在土炕上一个隐约轮廓。
黄大仙不让他们进门，段弈就只能跪在门口一个接一个磕头。
天边滚起闷雷，大雨瓢泼般洒落，打在马车顶棚上发出铜锣筛豆一样的哗哗声。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入秋后雨落如冰，段弈一身灰黑粗布衣被雨水打透后和地上烂泥糊成一体，抬起头时能看见他脸色煞白，两只耳朵却冻通红。
他每磕一个头就喃喃祈求一句：“大仙，救救阿秋。”起头声音还算响亮，后来雨声越来越大，他苦苦哀求的声音却像被冻雨浇熄似的越来越小。
雷雨接近午夜时终于云收雨歇，半轮明月露出头，散播清冷但温柔的光芒。
蜷缩侧卧在土炕上的黄大仙缓缓坐起来，喉咙里喀喀咳嗽两声，沉声斥骂：“你活该呃！”嗓音似乎比上次见面更加困顿老迈。
段弈见黄大仙终于肯搭理自己，立即又连嗑两个头，“是，我活该，我不该拦他喝符水，求您救救阿秋！”
黄大仙睁圆两只绿豆眼凝视他片刻，“我给他送过符，哪去了？”
段弈把额头磕在污泥土地上，肩背一抖一抖啜泣出声，哀哀恳求：“是我错了，我弄丢了……大仙你把我的命换给他。”
黄大仙稍微点了下头，“就等你这句话。他魂魄唔齐啊！把你的补给他好不好？”
段弈直起腰背用力点头，“好！补给阿秋，谢谢老神仙，谢谢您！”
老太太发出咯咯的古怪笑声，冲他抬抬手，“把他带进来。”
段弈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拉开车厢门板。他此时又冻又累手麻腿软，费好大劲才把靳秋从马车里抱出来。
把紧裹棉被靳秋打横抱在怀里后，段弈低头将自己脸颊贴在靳秋口鼻处；靳秋此时已听不出呼息，但皮肤尚有余温，至少比段弈被雨水冲刷冰凉的脸颊还热乎些。
靳秋被段弈一步三晃抱进黄大仙家庙，放在土炕炕沿上。
黄大仙左顾右盼看一眼，对段弈道：“你去院子里，从篱笆上起九根铁钉拿回来。”
段弈立即掉头去院子里抠铁钉，夜里月光黯淡，他只能用手摸，摸到钉头徒手往外抠拔，等起出九根铁钉他手指头也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黄大仙接过铁钉满意点头，然后对他道：“等下我要用这些钉子把你的半魂逼出来，不论多疼你都不能叫嚷，一嚷呐……它就跑了，就没办法补给他了，明白吗？”
段弈惝恍点头，忙不迭承诺：“我不嚷，您就算现在要杀我，我都不吭一声。”
齿疏发稀的老太太像摸猫狗一样摸摸段弈湿哒哒发顶，桀桀笑两声，提意：“我怕你忍不住，要不你找个东西塞嘴里？”
段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黄大仙让他做什么他都要照做，听罢立即低头从衣襟上扯下一块粗麻布料，卷成布团塞进嘴里，撑的两颊鼓胀朝黄大仙唔唔声表达自己准备好了！
黄大仙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抚平在靳秋胸前，然后把两只满是污垢乌黑泛亮的手掌摊在段弈面前，“把手给我。”
段弈把两只手都伸出去，黄大仙捏起他左手放鼻端嗅嗅，扬起嘴角怪笑着再次提醒：“记住不要叫嚷呀。”得到段弈恳切点头确认后，捏起一枚寸长铁钉猛地按进段弈小拇指指尖半截。
“嗯……！”段弈额头青筋爆起，全身抖如筛糠，几乎跪立不住要往地上倒。
老太太说话慢，动作却十分利索，还不等他一口气喘匀，第二根铁钉已经贯入其无名指。
段弈睚眦欲裂无声后仰头颅。
十指连心，铁钉贯指痛入心痱，他疼得两眼发黑，一阵阵窒息，到右手指尖全部刺入铁钉，整个人已经虚脱般伏在炕沿一动不动。
黄大仙放开他右手，嗓音粗喇喇提醒，“喂，换手啦。”段弈用力喘了口气，打着抖把自己左手递向前方。
这次四根铁钉刺入后黄大仙给他留下一根食指，放进嘴里用尖锐犬齿咬出个洞，一股热腾腾心头血沥沥拉拉滴在靳秋胸前符纸上。
黄大仙撒开段弈，抓起符纸捏在掌心，符纸无声无息燃成一团橙蓝色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