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秋嘴巴被老太太捏开,火苗纸灰噗一声统统塞入口中。
黄大仙黑嘛嘛的手爪捂在靳秋嘴上,屋内死寂片刻,忽然:“噗咳咳咳咳——”靳秋竟然发出一连咳嗽,好似被活活呛的醒了过来。他原先早已知觉尽失气若游丝,这时在段弈眼前睫毛打着颤不住咳嗽,眉头拧紧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眼睛睁开茫然四顾。
段弈不禁喜极而泣,他仰脸望住靳秋,笑得弯起双眼,两行热泪与脸上冷汗和在一起滚落颊边,身体却不断向旁倾斜,继而噗通一声倒在红砖地上晕死过去。
“弈哥?”靳秋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眼睛里就看见这样惊心动魄一幕,侧身扒在炕沿想去拽段弈一把,却看见对方两只手血赤糊拉摊在身旁地上,每根指尖都触目惊心的戳着一根铁钉。
眼眸酸涩,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捂嘴哽噎中回头看向身后年迈老妪,黄大仙又发出咯咯古怪笑声,但并无恶意,“刚才他救你,现在该你救他了。”
“怎……怎么救?”靳秋多天没正经吃过东西,甫一回魂清醒过来但身体仍旧虚弱,哭泣中更觉胸中憋闷呼吸不畅。
老太太咧咧嘴给出指点:“找大夫,治伤喽。”
靳秋翻身掉下床,爬到段弈跟前小心翼翼捧起他一只手,想给他起铁钉又不敢轻易做出举动。
段弈十根手指只有一根没嵌钉,光看着都觉痛入骨髓,靳秋勉强扶起他上身搂进怀里,一时间心疼得根本说不出话。
门外月光皎洁一地泥泞,段弈身上潮湿冰冷,他自己体虚无力,十步之外的马车都不知该如何挪过去,大半夜的人生地不熟又上哪儿找大夫啊?
靳秋此时虽然清醒,心中绝望却并不比昏迷之中短多少。
正在他试图把段弈背起来时,院外传来嘚嘚马蹄声响,随后夜深人静处凤观云与星雨二人交替呼喊:“段弈!段弈!段弈——”
靳秋终于看到希望,扯起嗓门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凤观云和星雨寻声策马进院,他俩听见靳秋声音俱是一脸喜色,齐齐翻身跃下马背冲到门口,看见段弈又心头一惊,赶紧将二人连背带抱扶上马车。
他二人和段弈一样混身浸湿,只因出门时天还大晴,进上礼庄才忽然下雨,到百灵村后天也黑下来,星雨不记得黄大仙家具体方位,又没跟住风驰电掣的段弈马车,后来顶雨挨家挨户寻找半宿,要不是后来雨停下来可能还要更久一些。
乡村里没有正经郎中,凤观云提议直接回城防营,营里军医手里有破伤风针,段弈伤成这样无论如何先打一针才能踏实。
星雨打着哆嗦把两匹马拴在马车后头,顶夜风赶车回城;凤观云进车厢从里衣上扯下一块干净布料,对靳秋道:“我先把钉子给他起出来吧?这样一直戳着感染风险太大。”
靳秋用力吸吸鼻子,无论如何止不住眼泪,也不太敢看凤观云给段弈拔钉,于是只把段弈紧紧搂在身前,希望藉此给他传递些许温暖。
凤观云也不是外科大夫,但心里清楚长痛不如短痛,钉子起出来段弈手才能长好。虽然同样紧张的要死,但坚持着双手颤颤的用衣料包住段弈手掌只露指尖,然后捏住一只钉头猛的往外一拔。
“唔——!”段弈身体抽搐着发出一声痛呼,声音却极小,这时二人才发现他嘴里还塞一团黑布。
靳秋赶紧把他嘴里布卷抠出来,随即抱住其头颈泣不成声,“弈哥,弈哥对不起。”
段弈睁开眼先看见凤观云,随后听见靳秋声音,用力吸气扭头安慰,“是我对不起你,我拦你喝符水在先,大仙都说我活该。”
说完回头望向眉头紧蹙的凤观云,“有劳了,多谢帮忙,请继续。”
凤观云心中纠结,起出一根铁钉已经耗尽他的勇气,此时缓过来些不禁咋舌规劝:“要不等回营里吧,让大夫给你打几针麻药再起。”
段弈咬咬牙屈腿坐直身体,嘶嘶吸着气擎起抖动不止的双手,拧眉解释:“嵌着很疼啊,拔出来好些。”
凤观云欲哭无泪,只能鼓起勇气继续给他拔钉。
等他们行车快到城防营时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段弈双手铁钉也已尽数起出,裹两块衣料和靳秋彼此依偎悄声交谈倾诉思念。
凤观云背靠车厢,虽心疼二人遭此一劫,却也为靳世棠感情修成正果替他开心。
进营后凤观云找军医给段弈重新包扎双手并打破伤风针预防感染;然后去炊事班端几份饭菜到外形好似碉堡的司令部里给大家补充能量。
段弈两只手缠得像熊掌一样拿不起碗筷,靳秋理所当然端起粥碗,你一口我一口亲亲蜜蜜帮他进餐。
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糙米粥拌豆腐乳,他俩心里却好像在喝蜜浆一样甜入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