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灾祸
早上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季霖无意识地朝旁边摸了把，却只摸到了冰冷的床铺。
他立刻醒了过来，扭头看去，看到了旁边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
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认命地下了床，洗漱完后换上了放在衣柜里的一件旧卫衣，然后对着镜子整理着装。
这件衣服还是外婆在世时给他买的。他的身高从高二以后就没有变过了，体重也一直稳定在一个数字，所以以前穿着有点宽松的衣服，他现在穿着还是宽松。
季霖低下头，看着身上的衣服，摸了摸软和的布料，想起了外婆慈爱的面容。
他和外婆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裕，老人守着女儿女婿少的可怜的抚恤金和低保，还带着自己一个小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可即使自己再难，她也没有委屈过唯一的小孙子。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从不羡慕别家小孩子的新衣服和新鞋子，因为外婆总是会给他也买不比别人差的东西。后来长大懂事了，他就很少自己买衣服了。这件衣服还是外婆生病前看不惯自己两三件卫衣穿了好几年，偷偷给他买的。
衣服的料子已经旧了，款式也不新鲜，可这是外婆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他很珍惜。
吃了早饭，他没有让司机送自己，而是坐着公交车，到了郊外的墓地。
看守墓园的是位老大爷，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就被放了进去。
今天的墓园没有其他人，苍白的石板路旁，松柏郁郁葱葱，无声地守护着这一方的静谧。
季霖走到了外婆的坟墓旁，把手里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端端站着，凝视着墓碑上照片里那张慈祥的脸庞。
“外婆，好久没来看你了，你可不要怪我呀。”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沉睡在这里的其他人似的。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啊。你不要担心我，我过的很好。盛奶奶和姑姑，还有姑姑的女儿达达，她们都对我很好。前天回家，姑姑还亲自下厨炖了一锅肘子肉。只是她应该很少下厨，盐放的有点多了，有点咸了，不过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达达上三年级了，她很聪明，上次考试考了满分，还请我吃肯德基了。”
“陈姨做的菜很好吃，但是她的口味淡，我喜欢吃重点的。”
“上次我炖了一锅鸡，她们都觉得味道不错，连汤都喝光了。”
“云笙......”他顿了一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云笙，他对我也很好。他工作忙，所以今天没空来，你要是生气了，就托个梦，吓唬吓唬他。”
想着外婆在梦里数落盛云笙的模样，季霖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他的笑意就淡了。
照片上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他，他记得这份目光。外婆在世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这样温柔的。
“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是。”
季霖眼眶渐渐红了，晶莹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儿，鼻头也酸酸的。他半跪下来，轻轻摸着墓碑的边角，眷恋地看着照片里的人。
“只是外婆，我好想你啊。”
他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委屈，眼泪却不听话地落了下来，打在坚硬的石板上，绽开了朵朵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