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临走前关鸿风说的那些话，如今容呈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古怪。
皇帝就像是和他告别一样。
容呈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地上，快步来到房外，只见大雨下，暗卫将尸首拖到荒废的井边，打算毁尸灭迹。
身后传来容呈低沉的声音，“皇宫出事了，对不对？”
暗卫微微一顿，依旧不语，继续挖坑， 正要将尸体扔进去，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刃贴上了他的脖子。
暗卫回头，对上容呈黑漆漆的眼珠，长长的睫毛上沾了雨水，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气。
大雨从头顶疯狂砸下，容呈看着眼前的人，面色凝重，“你告诉我实话。”
暗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淡淡道：“皇后娘娘，你多虑了，皇上只是派卑职来护您周全，并无他意。”
容呈眯起眼，“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暗卫面不改色，“皇上的确是这个用意，若是皇后娘娘不信，卑职也无法。”
容呈料到是关鸿风下令封了口，他心中烦躁更甚，扔了匕首，踏着雨，大步朝着山庄外走去。
暗卫冲上来拦住了去路。
容呈面无表情，“让开。”
暗卫身形不动，高大地挡在面前，“皇上吩咐过，您不能离开山庄。”
容呈冷笑一声，“你去问问关鸿风，他管得了我么？”
“你若真想拦我，便像杀了那人一样，杀了我！”
他推开暗卫，大步往外走去，就在他即将离开山庄时，身后传来了暗卫妥协的声音，“的确如您猜测，宫里出事了。”
容呈猛地停下步伐，回过头，眼里说不清的复杂。
过了许久，他开口问：“出了何事？”
暗卫有些犹豫，在容呈逼问的目光下，他如实道：“皇后母家联合禁军统帅造反，打算逼宫。”
容呈愣住了，“逼宫？”
“是。”
“他们疯了？”容呈有些难以置信，“前皇后死了，关鸿风又无子嗣，若是真将皇帝拉下来，他们又如何能够名正言顺”
容呈突然想到什么，噤了声。
暗卫垂了眼，缓缓道：“皇后忘了，还有绍南王。”
容呈脑中一片晕眩。
绍南王？
他不是在宗人府关着吗？
暗卫看出容呈心中所想，开口道：“前些日子，绍南王借装疯杀了前来替他诊治的太医，逃了出去，我们的人遍寻无果——绍南王逃出去后便与皇后母家联手。”
容呈闭了闭眼，声音沙哑，“所以关鸿风将我送到山庄，又派你暗中看护，是为了让我避开这场宫变？”
“是。”暗卫说：“今夜来杀您的人便是皇后母家派来的。”
容呈骂了句蠢货。
若是关鸿风真死了，他又如何逃得了？
不说皇后母家绝对不会放过他，如果绍南王真当上了皇帝，他和予安一个也别想活得安稳。
暗卫将尸首扔进井中，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皇后随我走吧。”
容呈坐上马车时还是浑浑噩噩的，头发上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他听着脚下的轱辘声，掀开帘子，雨水泼了进来，朦胧雨景下看见山庄被远远甩在了后宫。
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一户郊外的庄子。
这儿是暗卫的家，偏僻简陋，透着一股子寒酸。
暗卫铺好了床，恭敬道：“皇后在这先将就住下吧。”
容呈如今哪还有得选，他道了谢，躺在简陋的床上，只觉得今夜像一场梦般。
难怪，难怪那日关鸿风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原以为关鸿风会拉着他一块死，可到了最后关头，皇帝还是放了手，将他送到安全之地。
为什么？
容呈怎么也想不通，头疼欲裂，他闭上眼，吁出一口发颤地气息。
暗卫已不知踪影，容呈知道他还在屋里，开口道：“你回皇宫去吧。”
头顶传来暗卫的声音，“皇上命卑职护您周全。”
容呈声音微冷，“我在这不会有事，何况你的主子也不是我。”
暗卫却道：“皇上说，若是您死了，他也活不成，所以命卑职无论如何都要护着您。”
容呈心中微微一颤，忍不住骂了句疯子。
他不再劝暗卫离开，这个场面是他乐于看见的，若是关鸿风死了，他该高兴才对。
有人替他报了仇，夺了关鸿风最看重的江山，还有什么比看着皇帝从高处跌落下来更快活的事。
远处隐约传来厮杀声，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里陡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