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得及看清,马儿就受惊乱窜,带得马车摇摇欲坠,车内四人摔作一团。而后又经过一串人仰马翻的慌乱,马车骤然停下。
谷雨的脸就贴在车壁上,离车窗最近。他抬起险些被巫九压断的手臂,心有余悸的撩开帘子,探出头看去。
所见之景吓得他三魂不见七魄——马车竟险之又险的停在悬崖边上,半只车轮已经悬空,再多一寸,四人便要粉身碎骨。
乱石堵了官道,将一行人困在庸州。贺林派人前去查探路况,得知山石将官道彻底截断,没三五日无法打通。于是一声令下,众人就地休整。
陈巍被人扶下马车,双腿打颤,小脸白中透青,不住发问:“是否有刁民要戕害朝廷命官?”
庸州穷苦,对权贵诸多不满,陈巍这么想并不奇怪。
“陈大人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贺林骑在马上踱步,讥讽道:“若是区区几个刁民能有这么大能耐,我们出云何至于与乌孙耗上三年不胜。”
他眺目望去,方才乱石滚过的山坡上大树倾覆,留下满目疮痍。而山顶巨石林立,歪歪扭扭朝向官道的方向,不知还要滚落几多。
他们头顶是濒临滑坡的石山,而山下就是村落。百姓兢兢业业在贫瘠的土地讨生活,哪会想到死神的阴影就笼罩在头顶。
饶是贺林在沙场上见惯了死生无常,此情此景也不禁叹道:“这是天灾啊……”
陈巍从恐惧中回神,除却自己,他最关心的是鹿鸣的安危。见几个军士把险些坠崖的马车拖拽回来,忙不迭迎上去嘘寒问暖。
几个乐伶吓得不轻。朱鹮六神无主,大眼睛里盈着一湾水盈盈的清泉,要掉不掉;谷雨强做镇定,不住安慰她,可惜自己颤抖的声音毫无说服力。
陈巍侧目打量他最讨厌的刺儿头巫九,他神色自若,正在扶鹿鸣下车,抬臂时虬结的肌肉在布衣下若隐若现,昭示着朴素的力量。
居然没把他吓得尿裤子!陈巍心生不爽。
鹿鸣目不能视,巫九便出言提醒:“地上到处是乱石,你下脚小心些。”
他闻言乖乖点头,借着巫九的臂力,从马车上跃下,轻轻落地。
陈巍的目光变得阴鸷,心道这糙汉子待鹿鸣也太仔细了些。
预备献给君上的东西,岂容他这乞丐染指!
或许是因为眼瞎的缘故,鹿鸣不必见到天倾地覆的惨状,神情比巫九更放松。
巫九忙着安抚手下一众吓惨了的乐伶,鹿鸣用一根竹棍在地上戳戳点点,虽然走得慢些,倒也怡然自得,不需旁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