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他瞅了一眼宋青尘,脸上便倏然一红,飞速朝两人作揖后,逃跑般出去了。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邱大力已经没了影,唯有帐帘晃动。
待帐帘晃停,便听到贺渊道:“你不来看看我的伤?”
宋青尘回头过去,见他单手解了额上的懒收巾,额前碎发落了下来,便是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你去大榻睡吧。睡小榻,夜里伸不开腿。”
宋青尘似笑非笑看着他,猜着他必定要作妖,不会这么老实就睡觉。
“哦。”贺渊抓着外衫起身,慢慢腾腾往大榻走,神情淡然。
路过宋青尘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挨过来低声道:“说了叫你来看看伤。”
宋青尘便将眼睛斜去他胸口,“看看伤?”又别有所指道:
“别是一上床,就叫我看别的。”
贺渊不吭声,只按着他后腰,推着他往前走。
……
第二日一早,邱大力又被叫去了帅帐。
只不过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待旁的人问他总督伤势,他却是一阵脸红。
如此三日光景过去。
贺渊伤口刚勉强好了,他就叫人将红霞牵来。
宋青尘实在不解,不由蹙着眉头道:
“你不能再安生两天?西大营都快到城墙前头了,哪来的心思闹?”
贺渊却神色认真,没有玩笑之意:“我带你去个地方。”
_娇caramel堂_
两人上马跑了一阵,宋青尘才想起。他约是要带自己,去朔北军驻扎的营地。
红霞一路跑的平稳,让人觉不出颠簸。宋青尘倒是顺带看看沿途荒原景色。
没有太久,忽然听见远处一声尖锐的马嘶。
寻声眺望,东边便有一排寨栅映入眼中。末头一处木头拼起的瞭望台。
与东大营井然有序的风格不同,这处的营地有些高低缭乱,透出一股十足的杀伐之气。
人马渐近,马儿短促的嘶鸣声频频入耳。
正好奇探看,忽见一名小将,单骑飞驰出营。
那小将看起来年纪不大,却遍身的凌厉之气。胯下骏马亦是精神十足,脖上鬃毛在风中飞舞。
须臾间,这小将已到他们眼前。宋青尘这才将此人看明白——
这是贺钧知?!宋青尘差点没认出来。
贺钧知一勒缰绳,兴奋喊道:“总督!”
“这几日还好?”贺渊随口问着,同时驱马继续前行。
“都好!就等着总督传令!”
一入大营,先见到了三四匹良驹,在营中小跑着。方才一声声短嘶,想来是它们发出的。
马匹开销巨大,战马尤甚,而且好马总是千金难求。从这些马儿的状态来瞧,贺渊这支朔北军,约是以骑兵为傲。
两人下马后,迎头又来一名小将,冲出来就利落地半跪下地,口中喊道:
“总督!”
宋青尘讷讷看着,却听到远处一名老将抱拳喊道:
“犬子无状,总督莫怪!”
这支队伍自带一种热络之情,说话时,总带着真诚朴质的笑脸。将士上下均是精神抖擞,骁勇情状可见一斑。
贺渊朝远处笑笑,喊道:“陈伯仍是精神啊。”
接着贺渊低头,朝地上半跪的小将道:
“陈肃,喊大家来主帐。”
贺渊将几名将领聚在主帐,刚进来时,个个面带笑容,至人齐,便是都换了副严肃神态。待贺渊下命。
贺渊负手而立,朗声道:
“诸位,这是咱们璟王殿下。先月的军饷,是殿下开了私库,才补足了朝廷所欠。”
众人议论几句,频频点头。下一瞬齐刷刷半跪下去,朝宋青尘行礼道:
“末将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喊声震耳发聩,宋青尘一时怔懵。
回神后,只道让他们赶紧平身,不必行此大礼。又关怀寒暄了几句诸位守边艰苦等等。
贺渊又与他们说了几句,最后不知用方言说了句什么,他们便都高兴笑了起来。
待人们都退去,宋青尘仍然是有些发懵。只听贺渊才笑吟吟道:“我的朔北军,如何啊?”
宋青尘方抬眼,便见到贺渊得意十足,两手抱臂站着。
“自然是支骁勇无比的队伍。相比之下,东大营显得懒散许多。而且,东大营有些军心不齐……”
宋青尘答的十分认真。
贺渊忽然凑过来,暗囊里摸了块东西,搁到宋青尘手里。
是朔北军的兵符。
“这个归你了。你若……他们会听你差遣。”
贺渊解释道。
省略的几个字,宋青尘已猜到了——贺渊竟然以为,他要夺他哥的皇位?
宋青尘着实惊愕。望着掌心的虎符,半晌只闷笑道:“他们只听你的调遣。”
贺渊笑笑,将自己右手握拳,放在他掌心的兵符上。
“这样,他们就会听你的了。”贺渊看向他,“都在你掌握之中。”
这或许是贺渊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了。宋青尘不由抬头,与他对视。只见他那凛厉的双目,在此刻,满溢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以及一种温情。
这对视没有多久,就被外头的骚乱搅扰,贺渊不由疑惑地出了帐。
宋青尘跟出来,只见外头贺钧知脸色极其难看,正往这边过来。他身后跟着的小将,捧着一个大木匣。
淋漓地滴了一路……血迹。
“总督……”
贺渊回头低声道:“你先闭眼。”
宋青尘狐疑一瞬,还是照做。
下一瞬,只听唰的一下,木匣打开,周遭一阵阵惊呼声。接着是陆续的骂声,还有几人,似乎在干呕。
空气中隐约浮起腐肉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