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Chapter 98
贺照与丈夫的经济条件虽然不好,但好在当初矿厂效益好时,他们分得了这么套大房子,足有三室两厅,还有个小院子,如今“关押”贺嘉时,刚刚好。
贺家人把贺嘉时推进贺照家时,客厅里一片漆黑,两间卧室都掩着门,缝中露出微弱的光。
整间屋子散发着难闻的中药味儿,熏得贺嘉时脑子疼,他被贺军、贺民还有陌生保安围绕着,只觉得坐立难安。
这么多年来,这竟是他第一次来到“姑姑”、“姑父”家。
其实贺照家距离老爷子、老太太的院落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可当初贺家人拼了命也要把一切都瞒得死死的,自然不愿贺嘉时与贺照有什么来往,“姑侄”俩顶多是逢年过节了,才会见上几面。
正因如此,贺嘉时对自己的“姑姑”向来不亲,至于他那落下一身病的“姑父”,更是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了。
倒是贺照的二儿子周宇,只比贺嘉时小了三岁,以往上学时,两个人总能在路上碰见。
周宇的性子像极了贺照,老实巴交。起先贺嘉时挺不待见周宇的,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可周宇却总爱黏着贺嘉时,每每见了他,都会凑上来叫“哥”。
贺军、贺民不仅在老爷子、老太太那儿要争一争“一家之主”的位置,在省城更是做惯了上位者,此时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一个赛一个地牛气冲天。
他们指点江山,一会儿指责贺照这个做母亲的不负责任,一会儿又嫌恶贺嘉时不懂事儿,净知道给家里丢脸,倒头来,贺照只得垂着头站在一边儿,一会儿给两个哥哥倒水看茶,一会儿则擦擦眼泪。
等到贺军、贺民说累了,卧室里终于传出几声风箱似的喘息声,姑父拉着长腔,声音阴岑岑地,问,“照,谁来了?”
于是,贺照只得抹干净眼泪,又倒好了水,进屋照顾起自个儿丈夫,片刻都不得闲。
等到贺军、贺民连同两个司机走后,周宇终于从卧室出来了。兄弟俩两年未见,各自都长了不少,两两相望,竟有点不敢认了。
贺嘉时原本对周宇就没什么好感,全靠他这些年的笑脸相迎,才有了几分情面,如今他俩从表兄弟变作了亲兄弟,还变得那么荒唐,贺嘉时自然是不肯认他这个亲弟的。
他连贺照这个妈都绝口不认,又怎么会认周宇这个弟弟呢?
他只瞥了周宇一眼,就转身回到了贺照给自己准备好的牢房,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就这样,贺嘉时连同周宇、姑父,一同被反锁在了家里。
平日里,贺照忙着工作,可周宇却正值暑假,日日夜夜的待在家里。
姑父从不踏出屋门,就连吃饭,都要周宇或是贺照将碗筷端到床边儿上。
一天晚上,贺嘉时出来上厕所的时候,黑暗中突然看到一个消瘦的黑影,他下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才想起那是他卧病十几年的姑父。
就着窗外不甚明亮的月光,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姑父,心中犹如打碎了五味瓶,种种滋味交融,竟让他鼻子隐隐的酸涩起来。
他的鼻翼小幅度地动了两下,紧接着,就别过头去。
姑父没有讲话,也没再看他,只是佝偻着身子,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缓缓走回卧室。
等姑父走后,贺嘉时久久地看着姑父紧紧关闭的房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种很荒谬的念头:这仿佛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认真地看一看这个久病的男人。
贺嘉时自然见过他的姑父,记得他干瘦的身体,枯黄的面容,佝偻的身体,可他到底长什么样子,贺嘉时却根本想不起来。
或者说,他压根从来都没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