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什么玩笑……那时候我肯定人都没了,哪能确定你们到底放人没……”
那人不再答话,而是掸了掸袍袖,道:“看够了就回去做事吧。”他起身欲走,刚转身,便发现亭子里他的同伙早已被捆成了一团。
而此时三条山路上也泛起了一阵骚动。
按照苏平疆的安排,三条路上各有一队二十个人,零零散散各分为三、四个人的小组,以观云亭能看到的位置开始向上走,到了三条路的交界处后,第一条路的往第二条路下山直至观云亭视角盲区再返回,再次上到交界后往第三条路下,第二条路、第三条路以此类推,这样一来能防止被对方察觉面孔熟悉,二来,能差不多将目标范围缩小。
最重要的便是邬世奇这里,邬世奇袖中藏着用小鱼鳔裹起来的金漆,在佯装扶着栏杆往外看的时候,哪条路有几个亲眷,便将几个小鱼鳔拍碎在栏杆外侧。
每组专门有个眼力好的往观云亭这边看,结果三处栏杆外侧都有明晃晃的金漆,分别是二、一、一。
即是确定了这点,便可以制造骚乱了。
所谓打草惊蛇,利于暗卫辨别哪些人更可疑。
随着“有贼”、“别跑”的喊叫,人群涌动起来,山路越发拥挤,引发了百姓的不满,还不时传来叫骂声,一下子便将目标范围中脸色有异的人给凸显了出来。
而在这些人里,明显又有一些人拥有共性的特征……本人不慌乱,可周围奴仆或侍卫模样的人却神色极度紧张,手中不由自主按向腰间,推搡着中间围起的人急匆匆向山下走等……以上种种,对于常年供职于暗察司的暗卫来说太过容易辨别甄破,不到一会儿从观云亭这边便明显能看到几小队人向确定的目标簇拥过去。
就在此时,邬世奇父亲肩上忽然一空,不知何时孩子已经到了另一人手中。
那人夹着孩子,翻出了山路,向下纵跃而去!
邬世奇不由自主惶急地喊了起来:“儿子!我儿子!”
与此同时,他身侧也有人“啧啧”了两声,从观云亭上跃了下去,沿着陡峭山坡上的巨石一路跳跃而下,转瞬间身影便没入了密林之中。
邬世奇脸色变得苍白,瞪圆了眼睛:“苏……”
昨晚皇上在永畅宫练完了武以后,苏平疆便请了出宫的旨意。
此时事关宫闱秘辛,他不能让人质有失,而暗使虽然有本事,可未必会把人质的命放在身上,玉京山缺一个主持大局、又不会泄密的人。
那人的目的必定是要从山下逃走,因此苏平疆并没有沿着山路一侧追,而是远远看着前方树影摇动,挑了更近、更快也更陡峭的路走,不多时他便到了山下,抬眼见到上面也跳下一人,他二话不说便迎了上去,那人却是微微一笑,将肋下的孩童挡在了前面。
苏平疆只得撤剑换了个方向攻去,眼红怒道:“放下!”
那人一袭墨青色的绸衫,并不在意稚儿啼哭喊叫不已,单手执剑,另一手拎着小孩腰带,闪转腾挪,游刃有余,反倒苏平疆因为顾忌伤到小孩而显得左支右绌。
那人笑道:“你如今倒学会向为师挥剑了。你拦不了我,因为你下不了狠心让这孩子受伤。”
苏平疆衣衫有数处被划伤,咬牙道:“老师昔日并不曾教弟子这般无耻。”
尹彦不以为忤,摇头道:“我教你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一切有利条件当然都可以用,可不是教你变成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迂腐好人。”
苏平疆再次攻去,又看见孩子挡在前面,他大怒之极,伸手便向孩子抓去,尹彦疾退却仍是躲不开他直追过来的手臂,眼神越发阴冷,道:“可惜。”手中剑便从孩子腋下如毒蛇般窜出。
苏平疆却仍未退开。
他横剑当胸,以尹彦手中剑的势头,必定击在他的剑刃之上,却不想尹彦嘴角笑意乍生,那柄剑突然向上抬去——如若这般,这孩子一条臂膀就没了!
苏平疆情急之下,手中剑疾速提起递出,压在了尹彦那柄剑之上,阻止了提升之势,却再无另外一只手来阻挡那剑的来势。
两剑剑身疾速交错,似有火花迸出。
噗的一声,长剑扎入了苏平疆的肋下!
他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手臂已经抓到了孩子的腰带,趁着尹彦转瞬即逝的错愕将孩子抢了过来!
此时又有十数个影从上方奔过来,苏平疆脸色苍白,却笑了一下:“老师,你输了。”
尹彦并不停留,而是将剑瞬时拔出,一边刺向那孩子,一边道:“这孩子于我是盾牌,于你却是累赘,还未见得为师就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