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早夭去世,五师伯心绪复杂,也愈发难过。
“……我要送师弟的灵柩回清修山。”
贺清婉不吃不喝跪了一天,才终于开了口。
她一天未进米水,声音早已沙哑。
五师伯与三师傅对视一眼,三师傅点头:“好,我和你一起。”
贺清婉没吭声,好似说话只是为了宣告这件事,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贺清婉要送阿瑾灵柩回去的消息传到陆知絮耳朵里,他找上门,眼睁睁的看着那么瘦弱的姑娘一个人抬着灵柩安置在驴车上,支着宽大的纸伞,一个小包袱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陆知絮忍不住问:“你还会回来吗?”
贺清婉沉默了一下:“回。”
“什么时候?”
“阿瑾下葬便回。”
“回来我便去贺家提亲可好?”陆知絮又问。
贺清婉固定灵柩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陆知絮。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谈这种事情吗?”
“我只是……”
“不好。”贺清婉打断他。
“我说你提亲,不好。”
陆知絮浑身一冷:“为什么?”
“阿瑾去世,我想为他守孝三年。”贺清婉轻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清冷,却仿佛与平常的她大相径庭,就像是两个人在说话一般。
陆知絮只觉得不可思议:“你并非他的儿女,也非他的家室,何缘为他守孝?”
是啊,为什么。
贺清婉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时时想起阿瑾叫她“贺思年”的样子。
那是谁?
好似有另一个人,另一种情感在左右她的决定。
鬼上身?贺清婉猜测过,但最终放弃去刨根问底。
不能探究,不该探究……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很不可思议:“你要是等不了,我也不耽误你。”
陆知絮冷了脸:“你这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
“三年,三年后你必须嫁给我!”陆知絮心中生气,冷冷的抛下这句话,甩袖就走了。
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熊熊怒意。
贺清婉摸了摸鼻子,最终摸着阿瑾的灵柩轻声叹了口气。
清修山路途遥远,贺清修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灵柩送回山中,硬生生的赶了五天三夜的路,期间她不眠不休,实在累了就躺在灵柩旁边略微闭目,不过两个时辰又起来继续赶路。
也是因此,她在出发的第六天黄昏,到达了清修山下的小镇内。
彼时她浑身狼狈,披着粗布麻衣,双目赤红,眼下青黑。
她一身缟素出现在清修镇,着实将镇民们吓了一跳。
清修镇内大多是世世代代生活于此,贺清婉在山中长大,每月还会下山打牌,镇上的人大多认识她。
不免大惊。
“小道长,这是怎么了?”
“这灵柩……”
贺清婉疲于应付围上来的镇名,她形容憔悴、声音轻哑:“麻烦,来几个人,抬一下灵柩。”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清修观的贺小道长素来清冷强势,鲜少流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
镇民们面面相窥,从中走出几个大汉,帮着把灵柩抬上清修山。
而贺清婉在最初的道谢之后,就在也没有说过话。
她沉默不语,形容憔悴。
叫六师傅远远看着,心都疼了。
回来之前,贺清婉给师门递了书信,交代这前因后果。
六师傅收到信的那一刻当场晕厥,紧接着就大病了一场,每日强撑着病体在山门守着,静候自己两位弟子回家。
见到贺清婉的一刻,他面色刷白,浑身颤抖。没忍住捂着嘴咳嗽几声,身姿较贺清婉离开的时候瘦弱不少,一副病骨难支的模样。
“清婉,阿瑾……”
六师傅声音嘶哑,险些就这么落下泪来。
贺清婉见了师父,终是没忍住跪俯下身,泪流满面。
“是弟子无能……”
大师傅与二师傅一同从镇民的手中抬过灵柩,两人颇为沉默,犹二师傅最甚。
六师傅咳嗽几声,将贺清婉扶起,轻声劝慰:“此事与你无关,非你所愿,你不要过多责备自己。”
贺清婉沉默不语,身子摇摇欲坠。
她连日赶路,身子早已到达极限,如今回了心中最信任的地方,那股支持的气便散个一干二净。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黑沉的雾色中,师父焦急的神情。
“清婉!清婉!”
贺清婉猝不及防的倒下,可谓是把六师傅吓个够呛。
二师傅亲自给人把了脉,轻声叹息:“累坏了,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六师傅如今哪里听得这种话。
他弱冠之年将两个孩子养在膝下,不是亲子胜似亲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有一个被闹成这幅憔悴的模样,心脏也跟着发疼。
“好了,带清丫头回去休息吧。”二师傅摸了摸他的头。
六师傅是师兄弟中最小的,又自小体弱多病。几人大都宠他,见他这幅病骨难支、心伤意冷的模样,难免担心。
所幸,清丫头还活着。
六师傅答应了一声,将自己养大的姑娘抱在怀中,他一步三晃、跟在灵柩的旁边,一路见灵柩送到观中神前,这才转头带着人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