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三个时辰前
三生前脚推门出去，后脚高景便察觉到了人界的异样，却因为一时没有确定究竟是神魔海的问题还是魔池的问题而耽误了时间，没想到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魔族的人也到了，远远地围城一圈，守在魔池外围。
高景一向自信神魔海的防御，只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竟然像是纸片一样单薄，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他提起四海剑，将围在一圈的魔族全数杀了，随后不紧不慢地踱步进入结界。
没想到，他刚走进去，就发现徐如南颐指气使地站在魔池最高点，就像是专门等在这里一样，除了面色有些许憔悴，俨然是成功在握的姿态。
高景不知道他又弄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竟然能将消息穿过魔池的封印传到魔界去，并且，高景发现，魔池的封印松动了，不是什么年久失修的松动，就像是有人拿着小锄头一点一点凿出来的松懈。
当时没有找到徐如南，高景就大概猜测他会在这里，只不过他对于自己拼了命建立的封印过于自信了，以至于没有提防。却没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小的一个徐如南竟真的将这三界都搅得天翻地覆。
“徐如南。”高景冷漠道，“你闹出来的事情够多了。”
高景是他的救命恩人，同时是养了他许多年的人，虽然他一直将这些视为自己的谋划的成功案例，但同时他也不能不承认，高景对他的养育之恩。所以时至今日，他依旧对高景充满尊敬，见面先是一个拱手，随后才开始欠揍的问候。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他身体佝偻着，说话间竟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几年前在人界，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没回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你还想听吗？”
“不想。”高景冷漠地摆过脸。
“你想，不然你见到第一眼就会杀了我。你心软，这一点，只有你自己不知道。”
高景微微一愣，很快叹出一口气。
他要是不心软，凭借徐如南当年表现出来的逆反人格，他就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他要是不心软，当年那条一无所有的小龙就不会被自己捡回来，也不会导致三生日后的第一次身死。他要是不心软，当年就不应该接下神魔海这个烂摊子，就算不像夜神一样永远地栖身在黄泉道上，也该远离世俗尘埃，做一个真正的闲散神龙。
所以，他现在要面对的都是自己当年心软留下的罪孽。
徐如南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
“你看，你也承认了。但是我感谢你的心软，若是没有你当年的心软，怎会有现在的徐如南呢？”
他歪着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不可控制的坍塌扭曲。
“我要毁了这三界。不，不只是三界。我要天道倾覆，六道倾塌。我要所有有罪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你，也包括我。”
他五官狰狞，手指颤抖着指向高景，又颤抖着拉回胸前，疯疯癫癫地揽在怀里。
“哈哈哈。”他笑着，肆意的笑着，嘴角几乎咧到鬓边，尖锐的牙齿诡异的参差着，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撕咬着什么，“我快要做到了，很快就要做到了。”
“你觉得自己能活过今天？”
“我不能。”徐如南收回表情，视线瞬间变冷，“但是不重要了，我想要的，都有了。”
高景不知道他口中的都有了指的是什么，只是心头一抖，顿时紧张起来，他向前一步，视线淡漠地扫下去，灼灼的目光居高临下的刺入徐如南的双眼。
“你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要——这天道！”
说罢，他激亢地笑开了，肩膀乃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抖着抖着又慢慢地攒成一个球，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瑟缩着。
下一秒，盈缓缓降落，落在高景的面前，徐如南的身后。
“抱歉。”他低头道，“我没看住他。”
高景没有说话，视线笔直地望上去。时隔几千年，不，只是短短几年而已，久违地和他对视。这一次高景还是不受控制感到亲切，不可避免的想到神主，只不过，这一次，他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不是神主。
神主的灵魂早在十几万年前就破碎了，其中的几个碎片甚至融入了神魔海，成为了海的一部分，眼前这个虽然和神主有着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声音，甚至是相似的灵魂味道，可是高景知道，神主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不知怎么说，无论是责怪还是原谅，他好像都没有立场。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他来此的目的绝不是聊天叙旧。
“景。”盈半抬着头，树梢的阴影掩盖大半张脸，阳光不均匀的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他眉眼微动，逐渐拧在一起，“你要杀了他？”
高景缓缓抬眼，视线从盈的身上扫过，随后才落到徐如南的身上，“我应该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