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喜欢你
“鸢儿、老陈还有李婶他们。”顾长桓声音一如既往，冷清得不带一丝情感，可说出的话却让夏苏眠的心刹时暖了起来。
“你见天地跑去挖狗洞，真当我不知道么？”顾长桓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军机营潜入各院暗杀之前，我就着季平将他们送出去了。”
“让季平留下一则是为了掌控全局，二则也是为控制火势，我只要顾家还他们该还的债，旁的人自然不会牵连。”
顾长桓显然不擅且不屑向人解释太多，说完这几句，便将头转到一边，斜靠在车座上假寐。
夏苏眠春絮般的长睫眨动两下，双眸似水中剔透的墨玉，清凌凌地泛起了笑意，再看顾大佬一脸别别扭扭地装睡，不由薄唇弯起，展开一个无限灿烂的笑来。
“顾长桓！”
他笑眯眯地叫一声。
顾长桓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顾长桓！”
他又叫一声。尾调上扬着，透着诉不尽的欢喜。
顾长桓眼睫颤了颤，没有动。
“顾长桓！”
他再叫一声，眯着眼狡黠地笑，然后无声地张了张嘴，把后面几个未说出口的字在唇·齿间辗转流连。
那是四个字——
“我喜欢你。”
夜色已深，马车行至西边安定门处，赶车的老汉嬉笑着下了车，着了些碎银子打发了守城门的士卒，三人出了华京城，一路西行。
这一整日里劳心劳力，夏苏眠也确实累了。他疲惫地蜷在车座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待他再醒来时，天际已泛起了鱼肚白。
他迷蒙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盖着的狐肷褶子大氅，半张脸都隐在一圈雪白柔软的狐毛下，睡眼朦胧地看着靠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顾长桓。
平日里那双冬夜寒星般冷厉的瞳眸紧闭着，敛去了顾长桓醒着时惯有的锋芒，下颔角永远紧绷着的锐利的线条也柔和下来，垂下的额发搭在他浓密的眼睫上，甚至带出种不真实的脆弱感。
夏苏眠茫茫然地盯着，慢慢地，意识回归。
军机营、走地道、顾宅的大火、马车、亡命鸳鸯。
一幕幕在他脑中闪过，最后都汇成了对面人宁静的睡颜。
他素白的脸蛋又往大氅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弯弯如新月般皎洁的眼睛。
这件狐肷褶子大氅应该是顾长桓给他盖上的。
顾长桓平日里总板着张脸，似戴了副冷硬的面具，从外面挡住利剑，从里面拦住情绪，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挣扎着长大的缺爱的小可怜罢了。
看着对面的顾小可怜儿，夏苏眠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父爱泛滥，他悄悄坐起来，挽起那件狐肷褶子大氅，躬腰走过去想要给顾长桓盖上，可刚走近身畔，手腕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狠狠钳制住，顾长桓眼神中没有半点初醒的朦胧，犀利得像把刚出鞘的刀，眼底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一闪而过。
这是极度戒备的姿态。
“是你？”见是夏苏眠，顾长桓才略松开了手，周身冷意褪尽，再看夏苏眠惊讶又受挫的小眼神，他心里头不免升腾起一丢丢的愧意，手指在夏苏眠被捏红的手腕上扫了一下，“疼吗？”
“不疼。”夏苏眠装作不在意地摇摇头，坐到了顾长桓旁边，把手里的大氅搭在了他身上，“老薛一再吩咐的，说你常年浸毒格外畏寒，要特别注意保暖。”
他当然明白顾长桓经年身处危难，警惕性若不够高恐怕早成一钵黄土了，可当这份警惕心在他身上也不例外时，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