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衣服走下楼去,快到门口时,庄翰雨也慢慢悠悠跟了下来。
「擦擦你脸上的血吧,好生吓人。」我刚要穿鞋,见他过来,就先去浴室取了毛巾,「我从小到大投东西从没中过,谁知这次竟这么准。」
他直挺挺地站着,任由我给他擦脸。
「今天那话......」顿了顿,他续道,「实际也是一句赶一句,赶到了气头上。」
「得了吧,骂了人才来说自己是无心,谁信呢?」我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脸擦净,摸了一把,「我砸你就是故意的,就要让你出出血。」
「其实也挺好。」他垂着眼,忽然说,「我这人忘性大,他日飞黄腾达了,未必记着你。让我出出血,疼一疼,兴许记你久一些。」
他想记我久一些,我想,我也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她要问起来,你想好要怎么说?」后知后觉地,我又问。
「就说小狗咬的。」
我让他逗笑了,「你是挤对我呀,还是拿她当傻子糊弄?」
他没就这个问题同我纠缠下去,伸手递了个布兜子给我,「拿了几本书,这些天我看你爱读的。」
「给我的?」
「借你的。」他的声音轻轻的,补了一句,「都不好买,千万想着还我。」
他是如此地想与我再见面,隐秘地,含蓄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解释他话中的动机,遮掩他对我的伤害,无非是为了与我再见面,无非是为了食髓知味的那一点香甜。
我又要说,他可真是下贱——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喜悦,不是甜蜜的喜悦,而是胜利的喜悦。
或许,也有一些甜蜜藏在其中。
「我送送你。」到了门口,他说。
「不用了,你伤口不好见风。」
「还是送送……」他又往前跟了两步,直到我推开门,又叫住我,「要不你还是......你那里不安全。」
我摇摇头,「还是走吧,这些日子住你这里,住得我有些......」
有些昏头昏脑了,有些飘飘然了,有些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竟放开了跟他耍起脾气来,还动了手;我竟贪恋跟他有说有笑的片刻;我竟真心嫉妒起姚风铃来......
这些话当然都没有说,我微笑地看着他,「住得我有些娇气了,不习惯。」
他却一定是听懂了的,不然他不会那样地看着我,那样的志得意满,那样的胜券在握。
那一天我们也互道了再会,彼此的心里,大概都是有一点畏懦,也有一点期盼的。
小木楼还是那样,所有人都半死不活的,不知谁在我门上挂了只破鞋,被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