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逃避
那美艳女子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道场,不知与孟章说了些什么,总之只见灵呈真人被半拖半请地带了出来,又如此下了山。
待她身影走远了些,眼尖的一个小道士终于认出来,这是那位沄惜居士头一回来观中时,身旁陪着的泼辣女子。
他们到沄惜那处小宅子时,沄惜正盘膝坐在榻上养神调息,眉头紧蹙,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面色苍白,似乎很痛苦。
“小锦鲤,姐姐我把孟章给你抓来了,你听他讲讲经,肯定会好受些。”
涂山葆将话说完,立刻闪身出门,将大门紧闭,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没留给孟章。
沄惜闻言才睁开了眼,身上的微光逐渐散去,脸色却依旧很难看。
只勉强扬起一个笑,对显然很不自在的孟章说:“我旧伤未愈,身子实在不适,近些日子才没去道观。”
“哦,既然是病了,贫道可替你去寻一大夫来,既非邪祟,讲经是没用的。”
孟章说着,作势就要离开,沄惜赶紧出口留人。
“对旁人没用,但对我或许很有用呢,灵呈真人先前说,修行为利世渡人,现在便是在渡我。若无急事,留下来给我讲讲经吧。”
见孟章还是板着脸,沄惜又凑过去,有意要逗他,坐得十分近。
“要是见到我便不知该念什么了,不如诵我们初见那日你所提到的清静经,我听了之后,确实心静了不少。”沄惜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涂山葆教她的那些损招之一,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抛了个媚眼。
须知沄惜美则美矣,却是全没有媚态可言的,如此作态活像是皎白明月上生生蒙了层红得艳俗的纱,不伦不类,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孟章冷峻的眉目因些许笑意柔和了下来,沄惜见状也放松不少,调侃道:“看来阿葆教我的东西也不是全无用处,确能将你这抛却了七情六欲的小道士逗笑呢。”
孟章便又试图敛起笑,端坐着念起了清静经。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沄惜打断他,问:“我有一处不大明白。”
孟章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抛却这些所欲,心静了,神清了,六欲不生了,活着又为了什么?”
“仍有大道可领悟。”孟章说。
“大道若寂寞无比,你也甘愿去吗?”
孟章不言,只继续念着。
沄惜心中思绪纷杂,静静听了几遍之后竟也抛却种种杂念,神识越发飘远,沉沉入睡去了。
她原本便刻意挨着孟章坐,睡着了身子渐渐失去支撑,头一歪便倒在了他肩上。
孟章平静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瞬的停顿,他伸出一只手扶着沄惜的头,微微侧目,看了片刻,口中诵经的声音越发小了。
到末了,他也未将沄惜唤醒。
或许是她有意无意因疼痛蹙着的眉心终于散开,又或许是因为她面容太过柔和,全身心地信任他。
沄惜的睡姿实在不算很好,似是嫌弃孟章的肩膀太硌,蹭着蹭着便往人腿上睡去了,一头原本便不大齐整的发髻蹭得凌乱,口中还时不时念念有词,呢喃的话难以分辨。
灵呈真人鲜少如此觉得自己耳力超群不是件好事。
“孟章…你别走…”
这个“孟章”,显然不是他,而是他的前世,沄惜可以分不清二者之间的差别,他却不行。
他心中难得动摇,默念了好几遍清静经,也未能将自己心中的杂念除尽。
孟章将她横抱起来的时候,暗自叹了声她实在太过瘦弱,随即又将这个念头掩了下去,将人轻轻地平放在榻上,又悉心为她盖好了被子,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