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就走了,姑奶奶我辛苦给你制造的机会,会不会珍惜啊。”涂山葆大概是仗着他如今是个凡人,只会些三脚猫的术法,对他的态度暴躁了许多,毫不顾忌地揪着他的衣领,只差破口大骂了。“你这道士当得脑子都坏掉了!”
孟章冷下脸,硬将涂山葆的手掰开了,毫无感情地道:“你们要的人不是我,是从前的那个孟章,我与他不是同一个人,往后不要再来了。”
涂山葆被他这话气得七窍生烟,怒道:“你看不见自己的前世吗?上辈子你用一切方法都想求沄惜留在你身边,她顾忌这这那那的,不将所有事情说明白,现在她看明白了,你却又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你们究竟要这样子折腾彼此到什么时候?”
孟章已不回她的话了,将手中的拂尘攥得格外紧,双唇也抿成一条线,眉心微皱。
确如涂山葆在他身后骂骂咧咧的那样,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并非对沄惜毫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硬是不看。
涂山葆到底也没忍心将孟章说的那些话告诉沄惜,只当无事发生,照顾她到好起来了,却又见她巴巴地第一时间奔到道观去了。
孟章要持一颗坚定的,无欲无情的道心,自然是不会见她的。
沄惜吃了个闭门羹,心中迷茫得很,却隐隐觉得自己若是走了,又会与孟章错过这一生一世的机会。
那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到的局面。
沄惜说什么也不走了,就在孟章常待着的道场外枯坐着,也不闹事,只静静坐着,任谁劝也不理。
小道士们怕她冷了饿了,轮番给她送水送道袍,但她一一婉拒,道:“我不需要这些,我只要孟章。”
如此一整个月下来,孟章每日在离她不到三丈的地方讲经,每日从侧门离开,听了无数回师侄们的劝解,也不曾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哪怕一次。
沄惜都快坐成一块望夫石了,心也一日日凉下来,却又十分愤怒。她自然可以硬闯进去,揪着孟章的衣领质问他为何躲着自己,但她更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希望孟章也能稍微往她所在的方向走上那么一两步。
最后还是居士和道士们觉得如此下去太危险,将事情在天师面前说了一遍又一遍,天师才不得不插手其中,让孟章将事情与沄惜说清楚。
一方面是师命不可违,一方面则是说不清的情愫。总之有个小道士奉了灵呈真人的命,终于来请沄惜进道场之内了。
沄惜一走进道场,便见孟章神情淡漠地站在一旁。
“贫道已皈依道法,不该与尘世中人有太多联系。”孟章说。“居士,今日回吧。”
“正一教派连成婚生子都可,有什么交往过密可言?”
孟章沉默了片刻,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说:“贫道意欲潜心修行,还望居士莫要叨扰。”
“修行?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要是说修行,我还能教你不少,有益无害,谈何叨扰。”
沄惜步步逼近,孟章步步后退,几句话间已将孟章逼至墙角,但即便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了,孟章还是极力错开视线,不愿与她对视。
“道长,灵呈真人,孟章。”沄惜一句句地念,话语中不乏怒意,问道:“你究竟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疏远我,为什么连看也不敢看我?”
孟章再不肯看她一眼,就简直无异于承认了自己道心动摇。
可看她一眼,他就不得不坦白自己的心迹:“沄惜居士,贫道不是在逃避,是在避免你铸成让自己后悔的错误。”
沄惜怒极反笑,“你倒是说,我错在何处?我自己不知道,你却知道。”
孟章被迫与她对视,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就软了下来。
沄惜打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与他注定是要再续前缘的,见他的态度如今有所动摇,更不可能放弃,态度越发激进。
孟章闭上眼睛,声音很低,大概是在极力掩饰话语中的情感起伏。“你放在心中的,是前世的人,贫道历经轮回,与那人无关,你何必苦苦纠缠,动摇我的道心,毁我的道行?”
沄惜非但不生气了,还从中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他是动了心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所喜欢的不是现在的你呢?灵呈真人,你都是高功了,早该知道不去追逐虚无的泡影吧,我也知道,我也不会去追逐虚无。”沄惜说着,退开了些。孟章这才得了机会整理道袍,若非眼中不大明显的动摇,他就又恢复成原先那个抛却六欲三毒,心常清静的道士了。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孟章说,“居士,也许是我道行仍不够,我仍脱不去芸芸众生的苦困。”
沄惜恨铁不成钢,道孟章真是会转世,这一世比一世固执的样子,真是将他脾性里的偏执发挥到了极点。等他回归本位了,她定要将这些账都与他一一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