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徐州人祸
夏素雪与慕清酒的大婚，不过让南府上下在这动荡江湖中，争得片刻宁静和安逸罢了。
自慕清酒以慕家之名，于襄阳城向天下白道发出对风怜殇的通缉令以来，半个月内，白道间屡屡传出某座城池爆发鬼气，至数千人乃至上万人死亡的坏消息。与此同时传来的另一坏消息，往往便是数个白道侠士与风怜殇对抗，却不敌后者而亡。
接连的坏消息让慕白青了脸色。多年来，他第一次后悔当年未能直接出手结果了风怜殇的性命。原本只为不杀戮，却不想反倒招致了更多人的死亡。
他深感自己是天下的罪人。
这段时间，南千华利用自己广布天下的情报网，不断往南府提供有关风怜殇的相关情报。
某天一早，慕白刚梳洗起床，行至南府正厅，便见南千华大步流星自南府外快速走了进来，眉目间满溢的焦急透露出他此番带回的，定然又是一个坏消息。
慕白不顾还有些怔忪的双眼，连忙提了神，从高堂上站起，问道：“千华，又有什么消息？”
丫头翠竹从隔间走出，她端着一盏温热的茶，朝南千华走近。
南千华伸手接过，将茶水一饮而尽，唯留茶叶于杯中，放回托盘上。翠竹带着喝干了的茶盏快速离开了正厅。
南千华一双剑眉倒竖，道：“徐州城已是鬼气遍布，短时间内，恐无法容常人居住。”
“百姓死伤情况如何？”慕白拧紧了眉头，五指渐渐扣紧，指甲朝手心用力，印出几个清晰的月牙印记。
南千华眼中闪过一层黯然，如实相报：“徐州共十万人口，因沾染鬼气而死之人有三万，因鬼气感染而化作鬼人者有六万……
晚辈无能，只及时救出了剩余一万人至附近安全的城镇中——”
“十万人的城镇……只剩一万人……”南千华口中念出的惊人数字，压得慕白喘不过气来。
他面颊苍白如死尸，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心中对当年自己所作决定的悔恨被无限放大。
见慕白神色有异，南千华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道：“慕前辈，您没事吧？”
“……如果当初……我听了酒儿的话，杀了那个鬼女，也不至于……也不至于今番让这么多百姓……丢掉性命……”慕白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到有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闭上眼，将那股腥甜费力咽了下去。
“我……真是惭愧当这侠谱第一……我愧对那些百姓……我对不起他们……”
南千华沉默片刻后，出声安慰慕白：“谁也料想不到，仅这一名女子，就能在江湖上掀起此等血雨腥风……若前辈为此惭愧，晚辈又何曾不是？这么多年，我自诩天下大小事件无所不知，竟对这女子全然不知——”
“自怨自艾已是无用，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们绝不能再这样让她肆意妄为！”慕白金色的瞳孔渐渐透出冰冷的目光，杀意凛然，将正厅内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
南千华点头道：“然也。晚辈会尽快揪出她的具体位置，到时，定要将其铲除，以绝后患——”
“公子，不好了！”南府外，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快速奔近，打断了南千华的话。
南千华回首，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男子冲了进来，他的胸口衣襟绣了一个“指”字。
此人名叫明元义，原是北原城的一位指路人，因一月前，距北原城逾千里的安怀城被风怜殇袭击，自己那居于安怀城的姑父不幸染上鬼气而亡。他痛心之余，寻着南千华，愿做他眼线，调查风怜殇下落，借南千华之手，将鬼女杀之，以为姑父报仇。
南千华眉头紧皱，问道：“元义？发生何事，如此匆忙？”
明元义整张脸惨白得看不见丝毫血色，嘴唇哆嗦许久才终于出声：“就……就在公子您没离开多久，那个鬼女……她……她突然出现，将您好不容易保下来的那徐州城余下万人，全部……全部杀了……
她……她斩下了所有人的头，剁碎了所有人的尸体，她……她……呕——”
回想起亲眼目睹的情景，明元义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到正厅外不住地呕吐。
明元义所言，让南千华脑中嗡嗡作响。恰巧此时，一人自后院走进正厅，却是此前一直在养伤的聂拓。较之前几日，如今他已能自如行动，恢复如初。
“……慕伯父，发生何事？”注意到慕白和南千华脸色难看到极点，聂拓顿时上心，忍不住问道。
慕白不答。南千华感觉周围空气变得稀薄，张开嘴大口喘气。隔了很久，他才提起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聂拓。他漆黑的衣服衬得他脸色更是白得好似雪一般，看得聂拓心头一惊。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为什么连幸存下来的人，她也一个都不放过，还要如此……如此残害他们的尸体！”南千华情绪已然失控，所言已是怒吼而出。
明元义感觉恶心感没那么厉害了，用方帕擦干净了嘴边污秽，重新走了进来，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公子，我失礼了……”
“……无妨，一会我着人处理便是。”南千华出声时，已经有气无力。
他看向聂拓，将徐州城一事，以及近段时间内，风怜殇所作所为尽皆告知。聂拓越往后听，越是心惊胆寒。
这时，明元义忽然小声说道：“……公子，其实以往，对于幸存下来的人，那个女人……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
南千华紧拧着眉头，唇齿颤抖着，一字一句艰难地从齿缝间溢出：“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