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喜欢她。
是啊,怎么会不喜欢呢,那样干净的小女孩,像初夏的清荷,怯怯地望着他,小声唤他:「池生哥哥。」?
好像花开的声音,真是……心都化了。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让她一次次误会,让她一次次流泪。
因为真相……实在太不堪了。
那年他的确是私放了顾燕娘,但不是出于爱慕,而是看在顾思桐的面子上,给她最后的怜悯,因为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只怕她还没追上那戏子,就在半路上毒发身亡了。那样孤零零地死在外面,尸体化成一摊血水,没有人找得到,无家可归,不是更加凄惨吗?
他的姑娘曾在黑暗的柴房里,问过他值得吗?他想了很久,说:「值不值得,谁又说得清呢?」?
事实上,他真的说不清,因为他对她的爱意曾一度压倒过仇恨,他想过收手,可早已收不了手。
他宁愿她不曾遇到过他,不曾喜欢过他,不曾吃过他只为她做的蜜露蛋羹。
但没有宁愿,只有冰冷冷的现实。
这辈子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他喜欢她,多么多么喜欢她。
如今她终于嫁作人妇,他也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去了,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残阳如血,风吹衣袂,段池生吃下最后一口蜜露蛋羹,面含微笑,靠在梨花树下,任鲜血一点点漫过嘴角,阖目而去。
凉州城外的官道上,送嫁的马车里,顾思桐打开食盒,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碗蜜露蛋羹,她眼中水雾弥漫,轻轻地一勺入口,依旧是化入心头的甜,却已经和从前有了太多不同的体会。
人生百味,果然要一一尝遍才行。
云过四野,风掠长空,马车里飘出最后一句:「池生哥哥,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