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摇头失笑:「我又几时逼你放手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信递到容徽面前,道,「只是殿下,为父者,不过是希望日后你待她,能有她待你的心意而已。」
那沓信是女儿写给父亲的家书,问候了战场上老父亲的衣食住行,可末尾却总会挟私一句:「殿下可安?」
容徽怔怔地盯着那四个字,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得一颗心饱饱涨涨,像是要溢出什么东西来。
丞相一看容徽这副模样也挺满意,盘着腿正想品一口茶,不想前一刻还红光满面的人,下一刻便倏地白了脸色,接着便跑没了影儿。
丞相正纳闷这孩子又发什么疯,瞥见前两日寄来的一封信末尾那句「女儿日前重病,无力书信,还望父亲大人见谅」后,也不派人去追小太子了,抿了口茶慢悠悠笑了起来。
看这心意,估摸着也不比他那傻闺女少几分。
8
成玉七岁时生了场病。
那年大熹的雨水特别多,太阳躲在云层里,空气又潮又闷,总是喜欢溜进他父皇议政的交泰殿跟宫人玩躲猫猫的容徽时常能听见某位大臣又来上奏,说是哪儿发了疫情,又死了多少人。
「时疫」这个词儿,就是容徽从他们嘴里听来的。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病,只知道得了这个病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死了。当时他还预备着回去好生问一下他母后,结果刚进殿,就听到了前儿才被派去给成玉看病的那个老太医哆哆嗦嗦地说他的小太子妃患上了时疫。
殿里的人顿时如临大敌。
容徽想起年前自己患天花,那些人也是这副神色,便有些同情起成玉来。
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
于是容徽便又偷偷翻了宫墙,钻了丞相府西墙根的狗洞,爬上还未长高的香樟树,千辛万苦去见了小太子妃一面。
那时成玉瞧着确凿是不大好了,脸瘦成了把锥子,漆黑的眼睛像潭毫无波澜的水,死气沉沉的。
容徽心里有些难受,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攀上窗弦,把来的时候从路上摘的一把玉簪花丢进她房里,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成玉啊,你不要怕,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我还是愿意你做我的太子妃,只要你好起来,我以后一定娶你。」
后来,便是成玉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养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