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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纱布,没破相也没留病根,金世陵却抱着酒坛,开始夜夜饮醉。
陪伴他的,依旧只有季幼棠。
那日她被皇甫商硬拉出房,半路却挣脱又跑了回去,她说:「从前在白骨堆里我们就没松开过手,如今我也不该扔下他。」
那声音仍是细声细气,却含了十分认真,直到人跑远后,皇甫商才回过神来。
「『幼棠小妹』终究比不上『小蚊子』……」
他低叹着,若有所思,眸中有自嘲的笑意,更有胜雪的寂寂。
而这些,尽然落在拐角处,不知看了多久的虞如冰眼里。
金世陵始终一蹶不振,如果是往日,季幼棠一定不会对他说出那些话。
「喜欢大师姐太难过了,又伤身又伤心,要不,要不……你改成喜欢我算了?」
屋顶上,夜风习习,金世陵喝得醉眼朦胧,抬头望去,只见到季幼棠泪光闪烁,仿佛用尽了全部勇气。
「世陵哥,我虽然笨手笨脚的,但绝对不会让你受伤,让你流泪,让你彻夜饮醉。」
所以,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考虑一下那只一直陪在他身边,默默爱了他那么多年的小蚊子?
夜风飒飒,拂过衣袂发梢,月下的两人就那样对望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
醉眼终是一点点清明,金世陵鼻头酸涩,有什么汹涌漫上心间,他将季幼棠拉入怀中。
「真傻,」喉头滚动着,他抚过她的长发,不知带着何种心情,阔别多年,再次呢喃出那句,「我的小媳妇。」
夜风迎面拂来,季幼棠靠在金世陵肩头,泪流满面。
那真是季幼棠无比欢喜的一段时光,走路都是飘的,见谁都眉开眼笑,别人稍微问一点,她就捧住脸,羞红得像个小媳妇。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家马上能喝到喜酒了,对,喝我和世陵哥的喜酒……」
婚约重拾中,有一个人却悄悄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幼棠小妹,珍重。」
季幼棠连皇甫商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捧着字条难过掉泪,他是那么好的人,她都知道。
可也只能限于知道,人世间的很多相遇,从来都是有始无终。
望向床边的嫁衣,季幼棠深吸口气,将字条仔细折好,郑重地收入怀中。
婚事这便操办起来,季幼棠忙前忙后,全然没有注意到虞如冰望她的眼神。
当然,等到注意时,已经晚了。
那是在婚礼前一夜,季幼棠兴奋地睡不着,忐忑又期盼中,门却被人敲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金世陵,不,确切地说,是被虞如冰搀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金世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