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想跟我说。”厉醒川说了一个肯定句。
从醒来到现在,两人其实一刻也没休息。凌意是在忙着见医生、护士、妈妈,厉醒川是在忙着查当年的事、应付程开霁的宣战、带凌意去疗养院。他们这两个最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人,反而是在12小时后,才这样平心静气坐下来。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需要说开的事有三件:当年分开的真相,分开后彼此都经历过什么,如今两个人真正的想法。
厉醒川猜到凌意大概是想说三件中的某一件,又或者三件全都想说。他看着凌意放下书,拿起身旁那条擦头发的毛巾。
凌意温顺地低着头,安静地把毛巾叠成巴掌那么大的一个方形。叠好后,搁在摊开的手心,手伸过来。
“你看。”
昏暗的灯光下,这一方毛巾整齐平整得就像是用尺量过、用熨斗熨过,可那却是徒手完成的。
“看什么。”
他抬起头,对着厉醒川笑了一下:“这是我在监狱里学的。自己的被子、毛巾,每天都要这么叠。叠得不好会被扣分,分扣得多了就不能减刑。”
这块毛巾是他牢狱生活的缩影。厉醒川看着他,身体慢慢坐直。
“醒川,对于我坐牢的事,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可能……可能你对这种事没什么概念,毕竟你没有坐过牢。其实在疗养院我就想跟你谈谈,但你好像不太愿意听我说这个。”
他顿了顿,将手收回来,毛巾重新在膝盖上摊开。
“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不希望我总是想起坐牢的事。但是不想不代表它不存在。醒川,我就是坐过牢的。”
厉醒川眉头不经意地一皱:“我知道。”
今天一天足够他把当年的事查得条陈清楚。凌意进的哪间看守所,后来又转到第几监狱,罪名是什么,当时有什么疑点,减过几次刑,在牢里受过几次处分,甚至连他是哪天、几点几分出的狱他都一清二楚。
但凌意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眼眸微动,垂下去望着膝盖上的毛巾:“你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坐过牢意味着什么。这几天你没有戴有色眼镜看我,我很感激,但……但其他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厉醒川眉心慢慢拧紧。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你当年帮我,现在照顾我和我妈、照顾小树,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有这份责任,是不是?”
既然已经开口,干脆一次说个干净。
凌意把厉醒川这个人看得很透。
当年他就是厉醒川身边的一个麻烦。因为一次阴差阳错的相遇,厉醒川把他这个麻烦视作责任,保护他、慢慢接受他的爱,到最后甚至愿意带他远走高飞,一次又一次履行对他的承诺。这是厉醒川本性使然。
其实面对筱洁跟小树也是一样。厉醒川一秒也没有爱过筱洁,但他可以为了小树豁出这条命,如果不是跟凌意重逢,他可以当一辈子单亲爸爸。他是个把承诺和责任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就像凌意醒来后他在病床边说过的那样,在杨斌这件事上他努力多年,尽了全力,履行完承诺才算卸下身上的枷锁。
但责任等于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