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在观众席上找到自己的座位,A区1排18座,平行于箭道,与起射线仅有几米距离,是视野绝佳区域之一。
十多年前,在南城举办的全国射箭锦标赛上,宋仰就是在这个位置看他的,现在宋仰一转头,也可以找到他。
能买到这个位置的票倒不是因为他抢票早,也不是出价高,而是射箭本就是冷门运动,除了澳门本地人和一些运动员家属,亲眷,很少有粉丝会特意赶过来看比赛。
此时距离第一轮排位赛开场还有半小时,观众席只坐了一半的人,稀稀拉拉,座椅都是黄颜色的,远看就像是被啃过的玉米棒子。
前排鲜艳的横幅上印着“中国队加油”。
不管是筹备得多么充足的比赛,到了赛场,总是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两个摄影师为三脚架的事情大声争论;解说问麦克风为什么没声。
李浔在一片焦急的喧闹声中等待,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惊喜道:“教练,你怎么也来了?”
其实这样的问题只是不经大脑的条件反射,稍一反应,李浔心里就有答案了。
教练这是过来物色新人的。
理论上来说,国家队挖掘新人是通过省运会、全运会的排名挑的,省运会上表现出色的自然有人向上推荐,但有些好苗子可能出于某种原因,失去了上省运会的机会,又或者说,在省运会上拿了奖,也没被推荐,这就导致国家队没机会接触到这些新人。
青少年的思想是极易被动摇的,尤其是两三年没有什么像样的成绩,可能就此放弃,但如果有伯乐发现,稍加指点,又是另一桩事情了。
所以国家队的工作人员也经常到各地考察,挖掘新苗。
李浔的边上没人,王南风一屁股坐下:“你小子不是跟我说回家看老爸么,怎么跑这来了?”
“有熟悉的队员就过来看看,我过两天就回去。”
“熟悉的队员,谁啊?”
“在学校带过的,我的……两个徒弟。”
“一会儿指给我看看。”
话音刚落,身着蓝色制服的裁判员从通道口入场,紧随其后是一批又一批换上队服、戴上护具的运动员。
李浔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无暇再顾及其他。
等了好久,终于看见红艳艳的队服。
中国队这次从全国各地选出十六位年轻运动员出征,八男八女,除了宋仰和于慎微,李浔还认出一个女生,是之前在表演赛上见到过的王槡儿。
她和宋仰并排,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宋仰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往观众席看。
李浔眯缝起眼。
这位三十岁的天蝎座暗暗记仇。
室内赛公开的规则相当简单,起射线与靶纸的距离只有18米,每人60支箭,分两次射,中间休息几分钟,最后按总环数排位,前三十二位晋级到淘汰赛。
淘汰赛采用一对一PK模式,每轮淘汰掉一半人,三轮下来,场上只剩四人,再进行冠亚军争夺战。
短距离射程是宋仰的强项,李浔还在学校时为他计算过,十环命中率大约为60%到68%之间,这样的成绩在国内算是高手,但这个射程的世界纪录保持者,十环命中率高达90%以上,这是很可怕的差距。
工作人员宣读完规则后,五十位运动员陆续上场。
在他们对面的是方形箭靶,贴有两张长条靶纸,每张靶纸六个圆,也就是说,运动员的每五支箭必须射在同一个圆内,射错则视为脱靶。
另外,这五支箭的时限为一百秒,来不及射完也记为零环。
在这样紧张刺激的环境下,射错靶子的运动员大有人在,第一轮下来,最高分才580,比李浔预期的还要更低一些。
王南风也说:“这届成绩感觉挺一般。”
李浔:“也不一定,韩国和美国的那几个都还没上,我们中国队也没上呢。”
等了快一小时,终于轮到中国队上场,目前最高分是安志宇拿下的590环。
宋仰的位置在D区,与李浔中间还搁着三位印度运动员。
相比之下,宋仰的皮肤称得上白到发光。
他头戴一顶鸭舌帽,胸口的护具上贴满印有比赛赞助商logo以及澳门特色旅游景点的卡通贴纸,大红色的队服都被他穿出一种潮牌效果,颜值丝毫不逊于欧美选手,就连摄像师大叔都在他面前多停留了几秒。
宋仰与观众席里的李浔对上眼,挥手笑起来。
李浔用口型说:“放轻松。”
距离有些远,他不确定宋仰能不能看清,不过下一秒,宋仰就冲他点了点头,还比了个OK的手势。
王南风看见了这俩人的互动,猜:“这你在学校带的徒弟?”
“对。”李浔指了指于慎微,“还有边上那个戴细框眼镜的也是,其他就不认识了。”
王南风:“长得都挺俊,就是那个宋……宋什么?”
“宋仰。”
“嗯,宋仰的脸盘子小了点。”
“可他在选拔赛上击败了全国上下两百多位脸盘子比他大的男选手。”
王南风笑笑,又问:“这俩人性格怎么样?”
老实说,于慎微的性格说一般都算是夸他了,平日里倨傲和自负,说话不知轻重,也不尊重队友,不过李浔没有背后嚼人舌根的习惯,略过这些部分,用一个“还行”敷衍过去,重点的夸赞都集中在宋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