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庆元年,少帝年幼,结党盛行,镇关大将军、掌印九千岁、内阁元首辅于朝堂之上成三足鼎立之势,其中隐以司礼监掌印太监、民间“九千岁”景祚为首。
“一个阉人,把控朝政?你们怕不是将他想得太厉害了!”奇品阁二楼雅间,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竟也在大谈朝政局势,啖肉吃酒间“奇语”频出,若是被人听见,可要让那人笑掉大牙。这不,刚才那一句就是这群膏粱子弟的代表说出的无知之言。
被打断话的那人也不恼,或者说不敢恼,闻言笑道:“这倒也是,小侯爷说得对,他一个没根的太监,也就是传传谣言给自己造势了,哪能跟秦将军那等伟岸人物相比!”
被恭维的这人名叫秦燃,字温延,是先长公主与先义安将军之子,袭义安将军侯爵,而先前所说的镇关大将军家姓正是秦,因此,住在长公主府的秦小侯爷可称京畿子弟权贵第一人,也难怪他人不敢提出异议。
只是这秦小侯爷若只是头脑简单、胸无点墨倒也不足让这群同样尊贵的纨绔连话都不敢随便说,奈何这人或许是无父无母不受管教,加上从小就有先皇给兜着底儿便无法无天,竟是个疯的。
被众人簇拥着也腹诽着的秦燃满脸都是狂妄嚣张,如玉面庞带了一身的尖锐锋芒,像极速射来的箭,极具攻击性。
于是,当路过的景祚在未合严的门缝中一瞥望见这抹浓艳色彩之时,就像是被飞来的箭射中心脏、钉在脚底,于是他难得冲动。
“世子原来在这。刚才恭和亲王还同我等讲,世子明儿就要进宫做大内侍卫,要我多多在皇上面前照应。”景祚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好似画上去的笑,“实在该恭喜世子殿下。”
要说京城有哪些是最不敢惹的人,疯小侯爷秦燃算一个,但也比不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九千岁景祚更让人胆寒。
被提到的恭和亲王府世子一个激灵站起来,哆哆嗦嗦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生怕自己这贺宴下一秒便成丧礼。一时间,雅间内一丝声音也无,平日里猖狂跋扈的公子哥儿们个个吓得小脸生白,噤声暗自发颤。
司礼监掌印太监景祚,集批红、印玺大权于一身,是当今奸臣孽宦第一人,其权力之大、地位之高从姓名上便可见一斑:景乃国姓,祚乃国业,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但要么说那秦小侯爷是个疯的,即使知道对面这位正是曾连抄官阀世家血洗京城、掌管东厂私牢冤魂漫天的“那阉人”,在一众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的纨绔之间,他也张扬恣肆面色不改:“原来是景公公。”
许是景祚对身有残缺一事格外在意,下令民间只可称其为“九千岁”,官员称其为“景大人”,内宦称其为“景爷”,连自称都只有“本掌印”,甚至对圣上也称“臣”避“奴”,种种堪称僭越之最!
“公公”一称虽无蔑意,但也在景祚这里被禁,于是秦燃这一声“公公”出口,雅间内气氛更加紧张,几乎能听见那位恭和亲王世子止不住的牙齿打颤而发出的细碎声音。
秦燃眯着眼紧盯景祚,而景祚早已成习惯的笑容不改,几息沉默过后,一声纵容般的轻笑终于打破一室的压抑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