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自己回到云崖城。
他前脚刚一踏进城门,后脚就听一声“重殷复活了!”响彻云霄。
那一刻,他万众瞩目,紧接着刀光剑影,法器咒术齐齐朝他轰来,一瞬间云崖城乱如潮水,全城戒严,从那群修士的只言片语中,他得知原来他真的一觉睡了五十年!
不,不能说睡,应该说这五十年里他做过很多事,从他自认为的人见人爱沦落为人人喊打,最终被六界联合围剿,死得渣都不剩。
而本该死透的他此番重新出现,还没了过去五十年的记忆,不只别人觉得诡异,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于是重殷当机立断,暂时先不冒头,转而在城中潜伏起来,终于在第三天遇到落单的苏云九。
“我本是想远离父辈,独自一人于尘世中悲春伤秋,享受片刻宁静,迎风落泪也好,对月伤心也罢,总之爱干啥干啥,哪知一开窗,风没有,只看见有个疯子在爬窗。”
苏云九又是悠悠叹了口气,感叹流年不利。
“行了。”重殷定了定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套苏云九这傻子的话,于是露出一个只以为能算如沐春风的笑,“好兄弟,我当然没忘记你了。我当初不是说过,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个盘,啊不,就有你一口汤喝吗?”
盯着苏云九全无异色的脸,重殷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当初果然是这般和苏云九说的。
“那既然是好兄弟,你先把剑放下。”苏云九梗着脖子道。
重殷冷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但凡我要稍微把剑放一放,下一秒你就立马叫人来拿我。”
毕竟苏云九不是他第一个找上的人,前三个只要有机会恨不能把喉咙都喊破,那震彻天地的喊声差点把他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
苏云九沉默半晌,然后道:
“看来你对自己现在的名声颇为了解。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从坟里爬出来一次不容易,你寻我是想干什么?”
瑞兽香炉中余烟袅袅,氤氲的白色烟气横亘在两人中间,阻隔了两人的视线,虽知道不合时宜,但重殷还是没忍住问:
“我人死得渣都不剩了,竟还有坟?”
“不仅有,还被人刨过一次呢。”苏云凉凉道。
重殷直觉其中龃龉辛酸自己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索性略过这个话题:
“那你知道,我刺杀帝君之后,帝君怎么样,我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吗?”
苏云九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其古怪,重殷能感觉苏云九在隔着弥散的烟雾反反复复地打量他,他不动声色,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任他打量。
最终苏云九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你始终还是不愿相信帝君已经死了吗?”
重殷挑眉:“以我的修为,当时就算来一百个也杀不了帝君。”
“我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更不知其中缘由,总之帝君身陨,六界分崩是事实。”
“这些年神殿的人,东方家,还有各方势力都在寻你。就在三日前,你死而复生后第一次现身,叶沉戈立时发布了重金悬赏,要抓你,抓活的。”
重殷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心说难怪封城封得那么快,敢情是他叶沉戈在作怪。
“我是和他有仇吗?”问完这句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和叶沉戈还真有仇,于是讪讪住了嘴。
苏云九还嫌不够乱,继续道:
“不仅如此,前日星夜大人也放了话,谁要是能整个捉到你,东方家就欠他一个人情。”
重殷震惊道:
“星夜大人抓我居然也要活的,真真是感天动地母子情!”
“哦,星夜大人的原话是死伤不论,但务必保全东方家的体面。讲得通俗易懂一点,也就是有气没气不重要,但不能缺胳膊断腿,你一日是她儿子,就一日代表东方家的脸面。”
重殷听闻东方星夜没让他必须活着,立时松了一口气:
“这才像星夜大人能说出来的话嘛。”
世易时移,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可谓天翻地覆,唯独东方星夜厌烦他一如既往,且大概率还会至死不渝,想想多少也是一种安慰。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都去过哪里?”
苏云九摇头,目光却意味深长:
“我虽不知你去过哪里,但各地却都留下了关于你的传说。”
“比如男扮女装去人间当花魁……”
“……”
重殷稍有错愕地睁大了眼。
“混入冥界调戏冥河鬼差”,
“……”
霜寒的剑尖抖了抖,一个不留神差点让苏云九破皮。
“抢乞丐包子吃,拐带妖王未婚妻,真是桩桩精彩,件件动人!”
苏云九说到这里,还假模假式地鼓起了掌。
“你知道你现在的名声和一盘狗屎有什么差别吗?”
好半晌,重殷才消化好这个事实,艰涩道:
“大抵知道,差就差在一盘狗屎它起码还有个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