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青穹
重殷包袱款款，亦步亦趋跟在叶沉戈身后，一路上无视颜景冉以及各式婢女仆役探究的目光，来到妖王宫——青穹宫的正殿。
凤非梧桐不栖，非不澧泉不饮，青穹宫正建于一棵梧桐巨树上。树高参天，占地广阔，四周灵气充裕，仙泉流淌，相比之神界之轻灵，魔界之厚重，更多出几分返璞归真的质朴。
叶沉戈将他带入妖王寝宫，重殷一眼就瞥见位于寝宫中央硕大的华丽铁笼，看大小，像是个用来关人的。他笑容艰难：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叶沉戈恰在此刻转身，似笑非笑：“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重殷笑不出来了：“奴不懂大人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喜欢一个人。”
话题非常不可思议地划向另一个奇怪的方向，重殷刚松一口气，他还以为叶沉戈要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巧取豪夺，原来不是。
而后下一秒，那口吐出去的气再度被生吞回来。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很早就定了亲，我亲自拿着聘礼去定下的，他也答应长大会和我在一起。”
“……”越听他说越不对劲，直到谈及“聘礼”，重殷的脸色终于变了，恨不得将当年那串冰糖葫芦吐在他脸上。
“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他老是笑我傻，老是喜欢在雪地里挖坑埋我，将我种的葡萄换成西瓜苗，还喜欢带我一起闯祸挨罚，事后趁我睡着偷偷把我罚抄的纸拿走当他自己的……”
“既然他这么欺负您，那您干嘛还喜欢他啊。”
“因为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分了我半个馒头。”
有这回事？重殷蹙眉，仔细搜寻自己的记忆，自己同他第一次见面时分明挖坑埋了叶沉戈才对，什么时候给过他馒头。
“我种在院角的葡萄被我浇水太多淹死了，他怕我难过，以为那是西瓜苗，所以连夜偷偷下山带回来一株，小心呵护，就因为我说过我喜欢西瓜。但他不知道我种葡萄是想给他搭葡萄架。”
“还有被罚抄时，他总放出瞌睡虫蛰晕我，偷偷抽走我抄好的充做自己的，但过不了一会儿，又重新将抽走的放回原处，每次都多还回几张。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没睡着，那些本来就是帮他抄的，他拿走也没关系。可是他总打着欺负我的名头，其实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误会了，他只是认为太欺负傻子缺德。重殷在心底默默吐槽。
“我喜欢的人，是天下最好，最尊贵，也是最快乐的人。我不希求他一定喜欢我，但能一直这样陪着他，我也觉得很好。”
叶沉戈目光放空，唇边勾起讽刺的微笑，“至少曾经这么觉得。”
“后来他死了。我最爱的人，和我约好在他二十及冠那天在妖界边缘的海棠树下见面。及冠前一天，我将自己亲手雕刻的玉佩送给他作为礼物，满心欢喜地期待与他见面，然后等来的是他的死讯，作为一棵树的祭品，被人杀死，神魂俱灭。”
叶沉戈闭了闭眼，反复又回到那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他惊闻噩耗，怀里揣着要送给重殷的玉佩，赶到那棵支撑天地的不周巨树前看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