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好歹也和沈临安一起生活过那么长时间,他凭着现在对方强装镇定的表情,就知道那心里头有多么惊魂不定了。
原来爱一个人,恨一个人,不管怎么伪装,都还是会露出马脚的。
“等会我和你上楼,他应该就会走了。”
沈临安拿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被汗留下了一片印子。
他有些体寒,平时是不会流汗的,更何况车里还开着空调。
“你怎么就肯定他会走?说不定他会冲上来和我干架呢。”
陆知行故意把车开得很慢很慢,再时不时突然加速,跟猫玩耗子似的戏弄着身后跟着的那辆车。
说实话,他和季寒之间的斗争,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他不会的。”
沈临安摇了摇头。他看到了季寒眼里的忌惮,刚才没有强行把他留下来,这会儿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跟着,说明季寒根本不会做这种会惹恼他的事。
人呐,真的是很贱。
从前他满心爱着对方的时候,从未见过对方这么小心翼翼在乎他的感受。
现在时过境迁,那个一意孤行做事不计后果的季寒,竟然在他面前开始畏手畏脚了。
“到了。”
陆知行把车停好,来的还是五年前他和沈临安一起待过的那栋别墅。
这个地方,自从沈临安消失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不过倒是经常派人来打扫和修整庭院,那个沈临安喜欢坐着的秋千已经爬满了藤子,快要和景物融为一体了。
窗台上还摆着沈临安喜欢的花,他从前经常喜欢趴在那个地方走神,或者把画架搬过去,随便涂鸦。
“你的那些艺术天分,用在摆弄破雨伞上,实在是可惜了。”
陆知行有感而发了一句,他承认沈临安的确很有能力,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像模像样,生意上的事儿摸索这么几年竟然能做成这么大的规模。
“我小时候,家里穷。有时候下雨了,需要出门,全家就挤在一个破雨伞下…”
沈临安听到“破雨伞”三个字,就想到了他家以前那把真正的破雨伞。
曾经伞下有奶奶,有小寒,还有他,三个人挤在一起。
可现在,再大的伞,也就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过幸亏有了小糖栗,不至于让他如同孤魂野鬼一般行走在这繁华人世间。
最近他在做一个传递爱心公益,为贫困山区捐助了很多雨伞和雨衣小靴子,城市里也启动了共享雨伞项目。
在他眼里,那些雨伞也不仅仅只是一把雨伞,而是承载了挡去苦难的希望。仿佛能够让此时的自己穿越时空,撑着伞站在二十年前的自己面前,告诉那个小小的孩子不要害怕。
“你说,就这么演戏的话,你不得和我演全套?不如明天去民政局,把结婚证给领了,那姓季的保证不再纠缠了。”
陆知行看出来沈临安有点不太开心,赶紧岔开话题,故意打趣道。
“我不打算结婚。”
沈临安认认真真地说道,他不想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了。
陆知行干笑几声:“我开玩笑的。”
两个人上了楼,开了灯,站在窗户前留下模糊暧昧的剪影。
季寒站在楼下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沈临安喜欢的花,还有各种像是沈临安留下的生活痕迹。
突然间,他就有些不那么确定了。如果当初沈临安故意那么说是为了气他,故意和陆知行出现是为了摆脱他……
那现在呢?
已经五年过去了,这期间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清楚。
不同于五年前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此时此刻季寒心里全然是害怕和难受。
他是那么害怕沈临安真的爱上别人,在和另一个人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完全忘却自己。
他在楼下,不断地点燃烟,再掐灭,把钱扔给司机:“老胡,再去买一条过来。”
就这么等着,看着楼上的人影晃动,灯光熄灭。
黑暗中。
沈临安站在窗户边,而陆知行靠在旁边的柜子上抱着胳膊。
“他还没走吗?”
“没有。”
楼下的那点零星的火光时不时地亮一下,传来男人压抑的咳嗽声。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楼上,吸进去的烟呛到肺里,生生地疼。
这个时候,沈临安手机响了。
“小宁,你快回来,糖栗发烧了。”
是高老二瓮声瓮气的声音。沈临安不放心保姆,让他来看着小糖栗。
因为小糖栗基本上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偶尔才和他们说几句,受了欺负是不会告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