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记忆起,玖夜便是待在鬼影堂的,听着前辈与师父都提过,萧氏持血玉现世之日,便是鬼影堂上下在外暗影重归堂内之时。
即便是在外数年,也必须重回鬼影堂,听从新的调遣。
玖夜看着手中的信,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便被犹豫所代替。
主上不准他再回鬼影堂,可萧氏却是在此时现世,他到底是听从鬼影堂,还是主上?
他深吸一口气,甩手运气便将书信烧尽,随意扔与地上,转身走向床边,仰身躺了上去。萧氏后人萧羿之手持血玉现世,所有鬼影堂之人,速归!
他想起曾经一位鬼影堂师父,亦是如自己一般,在得知萧氏现世的消息时,还跟在九昭
诸侯王的身边,纠结于萧氏与主上之间,最终选择了主上,落得个被玄清门天下通缉的下场,最后万箭穿心,死在百汇。
玖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活着,为了什么?
为的是找到萧氏后人,才被派入永庆国,成为永庆帝的第一暗影,不是么?而自己,竟是忘了这个真正的任务。
想到此处,玖夜不由得浑身一颤,真正的任务,是啊,他终究是鬼影堂的人,效忠的只能是萧氏后人,若非萧氏,也只能是玄清门门主,怎能是永庆帝?
他竟然忘记任务,为了所谓的主上,竟然冒死刺杀九昭帝君,越了身份不说,竟被新帝禁了四年,还供出了鬼影堂之事,他这回堂,怕是连九鬼深渊都救不了自己了。
玖夜紧紧皱着眉头,回,亦是不回?
回罢,他生来是鬼影堂的人,为了萧氏,即便是死,也是要爬回去的。
就在玖夜刚刚决定回归鬼影堂的之时,宗政渊已然带着一批人马进了西州城外。
这子蛊竖着触角,不定地往着一个方向拨弄瓷瓶。宗政渊随着这子蛊示意方向追踪了半个月,他知道玖夜出身杀手,且又是鬼影堂的榜中榜第二位“魅”,想找到他,只得靠些不寻常的手段。
宗政渊站在城墙,看到郊外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低头看了一眼瓷瓶中的子蛊。
小玖,你逃不掉的。
次日,玖夜收拾好行囊,回头看了一眼草屋,心里竟是感到一丝庆幸,这半个月,应是他四年以来的唯一的闲时了吧,如此也算是满足了。
“想去哪里?”
突然,正在玖夜转身关上草屋小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从感到从头顶冷到脚趾,浑身冰冷彻骨。
宗政渊看着玖夜整齐的着装,冷声问着,一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回鬼影堂。”玖夜深吸一口气,强做镇定,沉声回道。
闻言,宗政渊在他面前站定,压着声音,笃定地说道,“不准。”
玖夜冷笑一声,抬起眼盯着宗政渊,问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说什么?”宗政渊咬着牙,瞪着眼睛看着他,恶狠狠地问道,一边伸手用力捏住玖夜的下巴。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玖夜似乎铁定了心要与宗政渊作对一般,丝毫没有退却地再次重复道,一边伸手握住宗政渊掐着自己下巴的手,用力掰开。
被这一句激怒的宗政渊,一阵怒火攻心,伸手抓住玖夜的右肩,而本就落疾的右肩根本受不住宗政渊如此大力的气力,玖夜生生挨下这一抓,伸手欲打下宗政渊的手,岂料宗政渊乘机捉住他的手,反钳住他,将其压在竹门上。
“你是我的俘虏,我自是有资格管你。”宗政渊伏在他的耳边,轻蔑地说道。
这话的确没错,玖夜刺杀其父君,反被捉住,自然成了宗政渊的俘虏。可做为俘虏,他该说的也说了,宗政渊想要的,他也给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莫不是想要他留在身边一辈子?
绝无可能。
“宗政渊,你若是想要这副躯壳,我给你便是。”玖夜索性放弃挣扎,歪着脑袋,说道。
说罢,便是又要咬舌自尽。宗政渊感到不对劲,连忙掐住他的下巴。
“我告诉你,永庆帝的陵墓我已经找人准备填了,你若是乖乖的,兴许还能见着他的墓碑。”宗政渊恶狠狠地威胁道。
闻言,玖夜冷哼一声,回道,“我不会再去见他的,你尽管填罢。”
听到此话,宗政渊的心中一顿,当真是一颗铁石一般的心,这半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连永庆帝也不顾了?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宗政渊下达了最后通告。
可玖夜偏偏下了决心一般,要断绝与宗政渊一切心绪。
“来人!给我押回去!”宗政渊突然大喊一声。
随即,从不远处缓缓行来两个兵卒,一左一右站到玖夜身侧。宗政渊松开手,交于兵卒。就在兵卒接手之时,玖夜突然奋起,挥臂推开兵卒,伸腿一脚踹开兵卒,脚下用力,跃入草屋屋前的前堂中央。
宗政渊震怒地看着他,额头青筋凸起。
“玖夜!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宗政渊一声怒喊。
这一喊,从草丛中瞬间冲出来数十个兵卒。玖夜环顾四周,心下一片冰冷。
“那你便试试看。”玖夜冷笑一声。
听到此话,宗政渊深吸一口气,阴沉地下着命令,“捉住他,黄金千两。”
此话一出,兵卒犹如疯了一般,这等诱惑,其实寻常人能够抵抗?饶是拼了命,亦会奋不顾身向前冲去,哪怕遇上的对手,是一个天下第一杀手榜中榜的“魅”。
玖夜到底是高估了自己,这宗政渊带来的兵卒哪里是普通兵卒,分明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精兵,一个个奋勇无敌,身无抵抗之物的玖夜,只得一手一脚地去击退冲上来的兵卒,身上不住地被砍了一刀又一剑。
他本想抢过兵卒手中的刀剑以作抵抗,可奈何对方竟是排了战形,他一个杀手,只学过如何杀人,怎会学这些排兵布列?不过三四个来回,他便已是血痕累累,眼前开始模糊。
站在草屋前的宗政渊,看着玖夜击退一拨又一拨的兵卒,心里愈加愤怒与不解。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金羽箭,猛然射向人群中孤身奋战的玖夜。
这金羽箭,是他让宫中工匠连夜制出来的,上头被他浸了药,饶是一头凶狠无比的猛虎亦是会倒下,何况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玖夜感到后腰处一阵刺痛,整个人向前冲了一步,单膝跪在地上。周遭兵卒看见玖夜突然中箭而停下动作,亦是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生怕他突然奋起又是一场恶战。
只见他伸手,将后腰上的羽箭用力拔出,闷哼一声,回头恶狠狠地看向一脸愤然的宗政渊,眼前渐渐模糊,轻轻摇了摇头,便侧身倒下。
兵卒见玖夜倒下,纷纷上前钳住他,将其拖到宗政渊面前。
“带回去。”
宗政渊看着晕死过去的人,心里竟是一丝心疼之意都没有,全然的愤怒与怨恨。
当玖夜再次醒来,已经是四日之后了。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个暗室,他竟是又回来了,还真是缘分。
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四肢被铁链牢牢地锁住,结尾处固定在四处,长至地下,脖颈处还被系上一根绳索。身上所有伤处皆被仔细处理过,肩部传来阵阵疼痛。
玖夜深吸一口气,缓缓沉下去,竟是发觉丹田之处无一丝一毫的气息,他感到一阵慌张,再而重新沉下气息,按着原来练功法子去气过丹田,却是传来一阵绞痛,他皱紧了眉头,一身冷汗。
“不必白费力气了。”宗政渊看见玖夜醒来,缓缓走向他,冷声说道。
听到此话,玖夜皱着没有,有些慌张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对他这慌张的语气感到颇为满意的宗政渊,缓缓坐了下来,回道,“我给你服了散功丹,今后,你便不会再有内力了,你再也逃不出去了。”
宗政渊的话语犹如一道霹雳,打在玖夜的耳边,他一脸的惊愕,恐惧与绝望慢慢地布满了全身。
看到玖夜的反应,宗政渊很是受用,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满眼冰冷。
“可你今后,亦是容易害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有事的。”
“宗政渊,你杀了我吧。”玖夜缓缓吐出一句,盯着宗政渊的眼神中尽是绝望之色。
“你给我闭嘴!”宗政渊大声怒道,随即伸手抓住玖夜脖颈上的神索,将人提起来,又说道,“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杀了你,你死心吧。”
听到宗政渊疯狂的言语,玖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内力散尽,便是意味着废了一半的武功,本就是再难离开王宫,如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想要回到鬼影堂,简直难如登天。
在一旁宗政渊,坐下身,欺身压上去,伸出一手指从他的眉心缓缓向下划去,一寸一寸、一厘一毫地描绘他的轮廓。
玖夜睁开眼,近在眼前的便是宗政渊充满执念的眼神,疯狂而痴迷,似要将他一口一口活生生吞下肚里。
“宗政渊,你到底想要什么?”玖夜突然开口哽咽着问道。
闻言,宗政渊划向在他喉间的手指一顿,抬起眼帘看着他,回应道,“我想要你。”
玖夜自嘲地笑了一下,重复道,“我?”
“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是我见过最可笑,最可怜的人。”
听到此话,宗政渊突然捏住他的胸前一处,见他疼得皱起了眉,凑近他说道,“我的可笑,我的可怜,难道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从未逼过你。”玖夜倒抽一口冷气,哑着声音回应。
从未逼过我?
宗政渊勾起嘴角,阴狠地看着他,低头隐去他嘴里的话语。
“玖夜,这四年,你就是这样消耗着我对你所有的感情,偏偏我就是心甘情愿。”
“可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到此为止。”
“你别想着逃,反正你也逃不了,我会把你关在这里一生一世。”
“你就好好地、乖乖地做我的娈宠。若是你听话些,我自是会好好待你的。”
“你若不听话,我既然能废了你的内力,自是能废尽你的武功,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罢。”
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便是扯开玖夜的里衣,看见他身上那些七零八落、横七竖八的伤痕,眼中感到甚是刺眼,可这些伤痕有哪一处不是宗政渊自己亲手落下的?
“宗政渊!你疯了!”玖夜看见这人又回到了一年前的样子,心里满是震怒,大声喊道。
而被玖夜这么一骂,宗政渊甚是愤怒,挥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在玖夜的脸上,而玖夜只觉得耳边一阵嗡嗡作响,眼前黑了一下,脑袋晕晕沉沉。
“这一巴掌,是警告你的。”宗政渊居高临下地说道,语气冰冷。
玖夜并未完全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心里清楚大概是威胁他一类的言语。
而宗政渊见玖夜并未回话,还在被打的冲击中尚未缓和,便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感到身体被抬起的玖夜,顿时瞪大了眼睛。
四年来,他受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刑罚,见识过宗政渊折人的手段,深有体会,可他从未有过令人震惊的举动。
玖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政渊的动作,瞪大了一双眼睛,黑眸之中尽是屈辱与绝望。他仰头向后倒下,红了一双眼。
咬紧了牙齿,不让痛苦的声音泄露一丝一毫。
而宗政渊似是早就摸清了玖夜的伎俩,伸手扯过一边散落的腰封,绕过其嘴,硬是拉开一丝缝隙。
四处锁链,碰壁而响,声声刺耳。
幔帐之内,呜咽不断,声声锥心。
皓枕之上,两处湿迹,伤满心绪。
纠缠之姿,悔之不及,恨之过极。
宗政渊,我们两清了。
在晕死过去之际,玖夜的脑海之中闪过这么一句话。
而宗政渊看到玖夜最后呜咽了一声,闭上一双红透了的眼,歪头晕死过去的模样,心头一紧,满腔的怒气终是被心疼所代替。
他伸手抚上玖夜的脸庞,凑上前,额头抵在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竟是低声哭了。
小玖,我对你情至骨髓,执深血肉,怕是这辈子都放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