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竞技场上的比拼还在继续, 场下联盟开始了对TG内部的彻查。
这场比赛最终以3:0的盛况被YM拿下,而赛后五人直接整队离场、拒绝握手的视频被顶上了风口浪尖。
有人指责YM目中无人看不起败者,有人质疑为何全员脸上都挂着不屑一顾的表情, 将制度抛诸脑后。
只是蹦跶的声音没多久, 联盟就下了惩处TG的比赛作假的通函。
烦人的事件告一段落之后, YM继续以试探碰撞的姿态去越过季后赛的门槛。
期间聂深父母久违地寄来几盒月饼,叮嘱他过年的时候别再忘了回去;之前约的摄影师终于有了档期,聂深好不容易才圆了之前和向青他们许下的诺,带着那帮小子去拍了次海报。
从盛夏到深秋, 一晃, 他在YM的第一个赛季, 以东部第三的成绩进入了季后赛败者组。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得早,队员们相当于提前放了假,把直播补一补。
离季后赛第一轮有约莫一周的修整, 没有直播负担的聂深还没决定好要不要给自己放个假, 带小男朋友出去旅个游啥的,钟亭钧的新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不是,你们这儿也太破了吧。”
寂静的早晨, 任何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聂深闻着声儿就起身去看, 结果瞅见大堂里钟亭钧和一个陌生陌生男人并肩站着。
那人和钟亭钧差不多身形, 五官也有些相似,只是西装革履束缚了身躯中向四周迸发的年轻活力,领带却打得很随意。
聂深难得在一向情绪不外露的钟亭钧身上找到了点不耐烦的神色,在面对他身边这个人的时候。
好像聂深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了,楼下两人在看见他后停止了对话。
他还没来得及问钟亭钧这位是谁,那人就先一步走上前来,特别官方地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黑色名片上烫了金纹。
吾悦传媒钟越。
沉稳的着装与外貌, 连名片也是冷淡的配色。
聂深错估了钟越的秉性,抿起唇角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
不想他一开口却是叫人难堪的语气。
“你就是我弟媳呗!真般配。”
聂深:“……”
无地自容是什么表情?
此刻正淋漓尽致的展现在钟亭钧脸上。
近些天钟越联系他的频次高了些,只是因为赛程紧的缘故两人一直没深谈过,不想自家不省心的哥哥也不打个招呼,就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到了YM临时分部所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拦,这人就自来熟的往里面闯,还边指手画脚边点评的,把聂深引了下来。
趁聂深还没动气,钟亭钧连忙走到他身边把钟越推开,“不用理他。”
话毕还冷冷瞥了钟越一眼。
大抵从钟亭钧随性的语气神态,聂深就能看出两人关系匪浅。
钟亭钧之前同他说起过,家里条件不差,有个年长五岁的哥哥,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只是从一张名片就能得看出来,不仅仅是条件不差而已。
两个人的感情不必掺杂太多物质的东西,这一点相信他和钟亭钧都达成了共识,所以从未细究过,只等时机到了再慢慢交代便是。
家人却不一样。
两方亲人的尊重与支持,是对彼此携手最大的肯定。
这还是聂深第一次见钟亭钧家人。
他礼貌地伸出手,微微弯下身子放低姿态,笑着说道:“钟先生,你好。”
见惯了名利场上的商客,钟越打见到聂深,就知道他弟弟会喜欢这样的。
沉稳谦逊,不高调却自信的很,五官分明是精致冷淡的,偏生了一双笑眼,稍微一弯就盛满了勾人的魅力。
钟越不自觉笑了起来,在对上钟亭钧吃人的眼神后,只意思着和聂深握了握手,就立马触电似的撒开。
在知道钟越的来意后,聂深没再叨扰他二人去楼上参观,立马去梳洗换了身正装。
四年前的十一月十五日,正是钟亭钧母亲去世的那天。
在这边打了两个多月的比赛,聂深还是头一回知道钟亭钧老家就在这儿,而他母亲的安葬处,就在城南的墓地。
秋日天气干燥,聂深随兄弟二人驱车驶往墓地。车行到半山腰的时候,钟亭钧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回来。
钟越在驾驶座上,聂深与钟亭钧坐在后面。明明是肩并肩的距离,聂深却恍惚觉得他二人之间隔着好远一段距离。
钟亭钧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般。
钟越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解,让钟亭钧先行一步,他留在后面陪聂深说话。
聂深自责道:“抱歉,一直以来我对亭钧家里的情况都不很了解,是我太失职了。”
钟越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小子能憋,从小就跟闷葫芦似的,你不问他不说,你问了他也不一定老实。”
想到钟亭钧一贯寡言少语,连在对局中也尽量省字的样子,聂深经不住笑了笑。
他认真地说道:“亭钧很优秀。”
“是。”
“我妈家里其实一直不大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外公外婆都觉得我爸不靠谱,我妈被他花言巧语骗的找不着北,一心要下嫁,投钱给他拍电影,为他出谋划策。”
“亭钧出生那会儿,我爸事业有了起色,外婆到底心软了,两边关系缓和。亭钧就是一妥妥的小少爷,蜜罐子里泡着什么都不缺的那种,他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却一直被各地有声望的名师教导着,得天独厚的长到十六岁。”
提起自家弟弟的时候,钟越脸上的笑意从未吝啬过,像是在提起一件足以自豪一辈子的事。可说到最后那个时间点时,他脸上的神经还是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说句你不爱听的,看着我弟弟那么聪明一小孩儿跑去打游戏,我挺心疼的。”
聂深停住脚步,看着远处钟亭钧的背影,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害,不干你的事儿,要不是你,他可还不愿意见我呢。从小那么乖一小孩儿,家里出了事以后拔腿就跑。我怕他过不下去找了好些人跟着给他卡里打钱,无一例外被他赶了回来,银行卡里的钱到现在也没动过。”
“刚满十六岁一小孩儿,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在纸醉金迷的靖安会遭遇什么,你我想都不敢想。”
聂深听着出神,想起他和钟亭钧的相遇是因为一个月五万的代练费报价,想起他们在面馆见到陆北时,钟亭钧说这曾是他打工的地方。
回忆往事会上瘾,钟越年轻的脸上爬上一抹倦色。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聂深迷茫地抬起头来。
他问过几次,钟亭钧都没说。
“混小子今天就满二十岁了,还挺突然的。他已经好多年没过过生日了。”
从三个人下车的那刻起,天上的乌云就聚得密集了些,隐隐有落雨的态势。
聂深远远地看着钟亭钧伫立在墓碑前,眼神盯着母亲黑白色的相片。
他好像想起了久远的往事,把周身的快乐都尽数分享给不会再听他倾诉的人。
聂深慢慢朝他走过去。
钟越说,亭钧小时候很黏人,像个没有腿的奶娃娃,嗲着嗓子到处要抱抱。
钟越说,亭钧离家出走的两个月后他在靖安市老小区的一处地下室的窗外见过他,冷的要命的冬天,他衣衫单薄的抱紧了自己入眠。
而今眼前的大男孩在天地一色中孤独的矗立着,从他坚毅的脸庞和挺拔的背影中,丝毫读不到过往颓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