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聂深自顾自头大了好一阵, 也没好意思主动问钟亭钧有没有那个意思。
好在比赛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在开赛在即的冬冠面前，一切都要往后排。
比赛城市滨江气候湿冷, 尤其十二月末的时候落了一夜雨, 气温又骤降了好几度, 兰陵病情反复，临赛前一天也没好转的迹象。
早晨破空拉着队员们去附近的居民区晨练，聂深躲懒不想动，却也没再睡, 端着楼下餐厅打上来的早餐去慰问病号。
原以为要等上一会儿, 聂深敲门后拎着保温桶在门口站了没几秒, 兰陵就来开门了。
“深哥，早。”
他穿着睡衣，用背部顶开门, 双手握着手机没放, 眼睛只朝聂深瞥了一眼就立马转移回手机上。
屏幕里百里玄策穿着白虎志皮肤，跟电耗子似的在峡谷里驰骋。
13-0-7。
聂深看着他的认真样懵了一下，八点不到就起来训练？
“你先坐会儿, 我拿了龙王上高地了。”
兰陵说话的时候依旧没移开眼神, 专注得很, 手指专注操作没有一丝迟疑。
印象里YM基地这帮半大的新人，兰陵是最早和聂深熟络开来的。
也不是多熟悉、关系好，而是因为他性格放得开，对谁都一样没拘谨着，爱开玩笑、活的恣意，特别符合聂深心里对新一代电竞人的现状。
不可否认的是，和聂深这一辈起来的职业选手大多面临着退役的局面, 因为长时间成绩不好受不到俱乐部重用，或者因为自身身体条件跟不上选择放弃，目前场上活跃的不少都是近一年多才冒出头的新人，像兰陵、千夏这样的也在不少数。
这一群体于聂深而言，是陌生的。
成长起来的环境不同，彼此经历不同，对游戏的理念也大不相似。
就拿秋决来说，聂深从他们身上看不到炽热的渴望，对冠军和胜利的渴望。
秋决失利后聂深和破空长谈了一次，他们两个完全不着调的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为数不多的默契。
电竞环境正一点点好起来，越来越多的年轻选手将电竞作为一份稳定的职业，而失去了追求奖杯的热切与憧憬。
这种变化反映在对局中，就变成了顺风慢悠悠滚雪球，不能迅速解决比赛；逆风被平推，找不到一丝反击的余地。反观几个赛季没有更换过队员的队伍，即使一段时间成绩低迷，也不会影响他们再度战出风采。
一支有韧性的强队，不仅需要队员英雄池没有短板、操作顶尖、意识一流、配合默契，更需要他们始终保持着对胜利的执着，在对局的每一个平凡瞬间中将自己视为扭转败局的关键。
没有人是无足轻重的。
“他们太依赖你了。”
秋决战败后，破空如是说。
尤其在这个中路有呼吸权的版本，聂深几乎承受了全队的压力支柱。
永远不落下风的BP、绝对可靠的指挥和中单，庇护着YM的新人们，让他们成长起来格外缓慢，一遇到难题就四处张望，习惯性退缩。
这是新队伍的通病，也是每名选手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领时必定要经历的阵痛。
考虑了种种原因后，聂深和破空达成一致，没有向队友说明。
一是年纪小、经验浅薄，二是怕适得其反，这件事上从来急不得，要靠他们自己的觉悟。
但在最近的五排、以及训练赛中，聂深已经在刻意降低他的团战存在感，将更多的决策交给打野和射手。
昨晚休息前钟亭钧说起兰陵他们态度端正了许多，聂深还以为是他的错觉。
不想一大早，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兰陵就起来自己练习了。
“打完了？”
聂深想心事有点出神，一会儿工夫兰陵就放下手机坐到他身边来了。
他把保温桶里的食物一格一格拿了出来放好，把筷子递给兰陵，笑道：“我还以为你没起呢。”
“谢谢深哥。”
他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鼻音，精神面貌却不错。
如果不是昨晚亲眼看到训练赛因为兰陵出现呕吐症状不得不终止，聂深还不知道他平时一直忍着难受不说。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都尝尝。”
聂深见餐厅里有坪湘特色的茶点就挑了点带上来，生病时对家乡事物应该会有依恋感。
兰陵平常话多，这会儿是真的不大舒服，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时不时抬头对聂深笑一笑。
聂深问：“生病了也不好好休息，你是彻底放弃养病了呗。”
兰陵一向乐天派，红着个鼻头表情却不甚在意的样子，“明天就比赛了，反正也好不了，我提前适应下带病上场的状态也行。”
聂深点了点头，“成。不用有太大压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
兰陵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许久又缓缓抬起头，问道：“深哥是不是最近，手疼？”
聂深没想到他拖着病体还有功夫操心别的，下意识的表情就出卖了自己。
兰陵心领神会，果断卖队友解释道：“是千夏跟我说的，他爸妈都是医生，一看你偷偷打绷带就猜到了。”
聂深端了一杯热茶暖手，舌尖不自然的在牙齿上顶来顶去。
他状态不如从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一直没说是不想让队友分神，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既然连千夏都看出来了，那钟亭钧……
即使他没注意到，千夏和兰陵会不会也告诉他了呢？
S
“对不起啊。”
聂深回过神，就见兰陵低着头向他道歉。
“如果秋决我们争气点赢了下来，深哥你就不用再这么为难了。”
为难吗？
好像有一点。
不过与尚未独当一面的队友无关，而是感慨身体和神经正在飞速老去的自己。
聂深放下杯子，热腾腾的白雾向上空飘去，几秒后便失去了原有的身形，被埋没于空气中。
“对你自己负责就行，记住你自己为什么而前进。”
直到赛场之上，聂深的话依旧响彻在兰陵耳畔。
第一局进行到二十分钟的时候，主宰胜势的风暴龙王出现。
聂深一边用技能探草一边提醒道：“别发呆，惩戒好了吗？”
兰陵回过神来：“还有五秒。”
“走，去拼惩戒！”
他永远记得聂深来YM之前的那个晚上，前队长破空给他们紧急开了个会，说是明天约一场训练赛，三局分别会给他们拿什么样的英雄，让他们连夜再好好练练，生怕第二天出了岔子。
那估计是任何一名选手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荒诞地为了训练赛而提前训练。
原因不过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队友一个好印象。
联盟强队如林，YM只是其中微不可闻的一支队伍，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没有盛极一时的传说，即将到来的聂深是他们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的选择很多，YM只不过其中一个停靠站。
兰陵自知天赋有限，在短时间内无法代领队伍脱胎换骨，只能和向往聂深的队友一样，期待他的加盟。
没有甩开ST星阁头衔的聂深，是竞技场上当之无愧的强者，只有与之近距离较量过，才能知道这个人潜在的压制力。
时过境迁，聂深却成为了他和队友最信任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