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酒水倾倒,落地处涌起白沫时,他才发现自己中了计。
祁鸾试图逃跑,但白少辛早已在门外安排好精兵,弓箭手羽箭上弦,将他堵死在院落之中。
仅剩的一点力量只够他转道挟持白少辛,可还没等他靠近,便觉胸口一阵冰凉。
白少辛冷漠地按着袖口,那曾被他当做见面礼送给此人的弩箭,现在成了破开他防御的最后一道凶器。
祁鸾捂着涌血的胸口跪倒在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白少辛冰冷异常的眼眸。
在被关进牢里的这段时日,他又被狱卒灌了无数碗毒药,这身体也一日比一日虚弱。
但再剧烈的痛,也抵不过白少辛的一纸判决。
凌迟。
他竟要将自己凌迟处死,让自己被千刀万剐,那样残忍且难堪地死去。
祁鸾伏在地上咳嗽数声,从嘴里吐出脏污的黑色液体,似血不是血,一离体,便将地砖腐蚀出一个大洞。
逃不过了。
肉身一旦陨灭,与五色雷云的赌约势必失效,等待他的只有魂飞魄散。
可他想不明白……
那日琼花树下,苍烛的承诺声犹在耳,如今奈何桥前,白少辛的剧毒摧人心肝。
为何要设这样的圈套杀死他?自己死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祁鸾就要死了,却死得这样疑惑不解,连一个答案都没有。
他挣出一分力气,伸进怀中摸索。
想找些麻沸散,压压这痛;或是锋利的刀,趁早了断。
却只摸出一块挂饰,玉里嵌着金,原是星河留给他的那枚金币。
可惜了,是这样华而不实的小玩意,只能当做纪念,不能用来自杀。
祁鸾想到此处,自嘲地笑了起来。
是报应么?
自己费尽心力追逐苍烛的步伐,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唯一会为他筹谋的星河,却已在一次次的冷落中离开了他。
没有人会回来救他,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祁鸾仰面倒在地上,借着牢房中昏暗的灯火,一下一下反复摩挲着金币的雕痕。
他记得,那阵子星河总爱在暗处拿刀偷偷雕琢,一笔一划,仿佛在铭刻那人所有不能言说的感情。
他喜欢了自己那么久,自己竟一直没能发现。
祁鸾攥得太紧,没想到金币比他想象中脆弱,直接被捏碎了一个角,露出黝黑的底质。
祁鸾忽然心有所感,开始处理起那外头的金块来,用指甲,用纽扣,用一切他能借助的东西。
终于,外层的金色被剥去,他也看到了其间藏着的东西。
一片黑色的鳞片,龙之逆鳞。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祁鸾蓦然睁大了眼,在惊愕过后又苦笑起来,只觉得三百年追逐仿若大梦一场。
从一开始,便错了。
翌日,早早便有官兵来到牢房中,解了他身上的锁链,将他押赴刑场。
风阴冷冷的,好似能透骨而出。
祁鸾跪在刑台上,唇齿间弥漫着死前最后一满断肠孟婆汤的苦味。
他之所以还跪在这里,无非是靠身体里残留的一口气拖着。等到气息断绝,只怕这整具身体都要化成血水。